第七章
不懂賀蘭笙為何生氣,一番責問下,秀綰呆住了…… “大膽!竟敢冒犯長帝姬!”隨侍宮女的聲音將她拉了回來;她本來還心存愧疚,可縱使脾氣再好的人,聽完剛才的話,怕也要心生不悅;秀綰瞪大眼睛,明明自己是好心來著,怎么就莫名其妙變成了‘刁難’? “你胡說……我什么時候刁難你了?”命人退下,秀綰不服氣地盯著賀蘭笙,“我又為何要刁難于你?” “呵,為何?”賀蘭笙欲扶起金嬤嬤卻被她眼神制止,心里愈發(fā)不快,卻見秀綰仍是一副“毫無所知”的樣子,脾氣上頭,完全忘了眼前這位是他根本開罪不起的人,繼續(xù)道,“若不是拜帝姬所賜,金嬤嬤怎會長跪不起?沒錯,我賀蘭笙是你們南梁的人質(zhì),你們想對我怎樣我根本無力反抗,但金嬤嬤何其無辜?她年事已高,這兩日卻處處受辱,不是刁難又是什么?長帝姬,是我賀蘭笙得罪了你和殷武王爺,不是旁人,你們要出氣沖我來,我賀蘭笙必受著,也受得??!” 語畢,賀蘭笙冷若冰霜的盯著秀綰,大有厭惡不屑的意味……該怪他過分嗎?雖然深知自己身份特殊,卻不想被人欺凌到這步田地——從搬進‘夜闌居’開始,接觸到的宮人無不是冷嘲熱諷,這些不算什么,他在北齊皇宮也見得多了……可讓他不能忍受的是,沒有一個伺候的宮人,什么都要金嬤嬤去做,卻又百般為難! 金嬤嬤是他母妃的貼身嬤嬤,母妃死后跟了他,就像親人一般,他自己受罪倒也罷了,可他怎么能由著別人欺負金嬤嬤?! 想來定是有人指使,這些宮人才會如此大膽!除了秀綰和慕祁玥賀蘭笙不作他想,雖說金嬤嬤一直勸自己忍耐,可兩日的怒氣皆在看到她長跪盡數(shù)爆發(fā)——便顧不得來人是何意,也要一吐胸中憤懣! 金嬤嬤沒能阻止賀蘭笙,情急中,拼命朝秀綰磕頭;身在異國皇宮,本就如履薄冰,她受點苦沒所謂,千萬不要連累了小主子…… “我沒有!我沒有讓她跪著,先起來——”秀綰急了,一把扶起金嬤嬤,這一舉動令金嬤嬤很是吃驚……不同兩日里接觸的宮女太監(jiān),這位帝姬看上去倒是良善許多…… “沒有?”賀蘭笙不相信,冷眼而視,“且不說眼下,就是昨日,內(nèi)務(wù)府憑什么讓我出示皇后的手諭才能拿東西?!帝姬倒是說說,這‘夜闌居’什么都沒有,嬤嬤只是奉我的命去領(lǐng)一些日常用品,怎么就必須要有皇后的手諭了?不給也罷,竟有小太監(jiān)故意將嬤嬤撞倒……這些,難道不是帝姬下的命令?” 賀蘭笙越說越氣;昨日金嬤嬤回來后臉色蒼白,問她怎么了,支吾半天只道需要皇后手諭才能拿東西……既然對方存心刁難,他也不必自討沒趣,卻在半夜撞見金嬤嬤偷偷摸摸敷跌打藥膏,厲聲詢問下才知她白天不小心摔倒過,可膝蓋上一大片的淤青豈是‘不小心’這么簡單?莫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哪能如此嚴重?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些宮女太監(jiān)算什么東西,竟事事刁難?長帝姬,我賀蘭笙縱使人微言輕,也絕不準任何人欺負金嬤嬤!任、何、人!” 雖未有所指,卻分明在說秀綰;面對賀蘭笙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秀綰真生氣了,一咬唇,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是賀蘭笙,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下過命令讓別人欺辱你!我今天來是為昨天自己的唐突道歉……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這個‘壞人’已經(jīng)坐實了,既然沒什么好說的,就當我白來一趟,你好自為之!” “不送!”冷言一出,空氣都要結(jié)了冰。 “你……”秀綰臉氣得紅紅的;從小到大,她沒被任何一個人說過一句重話,今兒個倒是領(lǐng)教了徹底—— 轉(zhuǎn)身欲走,只聽金嬤嬤在身后急急道,“帝姬恕罪,小主子性格沖動,無心之言,還望帝姬海涵!” 秀綰正要回頭,卻聽另一個聲音響起,“金嬤嬤不必求她,我早前得罪了她,也不在乎今日多一次,要殺要剮,我賀蘭笙豈會害怕?” 真是……氣死人了! 心里將賀蘭笙罵了個遍,秀綰加快了離開的腳步,這其中定有什么誤會,不然他為什么這般指責自己? 心中有事,一個沒留神,秀綰撞上了什么東西,她速度快,只聽“唉喲”一聲,一個宮女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食盒也翻到在一旁—— 兩碗白飯,一盤素菜,一疊小菜……依稀可辨的簡陋的食物一點都不像是皇宮里有的,秀綰盯著出神,這是誰吃的? “長帝姬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發(fā)現(xiàn)撞自己的是柔嘉長帝姬,宮女連忙磕頭認錯,我的娘啊,這么偏的地方竟也能讓她撞上長帝姬?運氣要不要這么差…… “這飯是給誰送去的?”秀綰問道。 “回……回長帝姬的話,是北齊質(zhì)子?!辈恢赖奂ШJ里賣的什么藥,宮女回答得小心翼翼…… “北齊質(zhì)子?賀蘭笙?他就吃這個?”秀綰一臉不可置信,他怎么會吃的這么差? “長帝姬息怒!奴婢只是負責到御膳房拿食盒送去‘夜闌居’……其他的并不知情……”生怕秀綰發(fā)火,宮女又磕了幾個頭。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想來也問不出什么,秀綰直奔御膳房;御膳房里,平日此地從未接待過像秀綰這般的貴人,一眾人等依次排開,領(lǐng)事太監(jiān)林公公陪著笑,也不知這尊突然降臨的菩薩有何貴干…… “林公公,本公主問你,北齊皇子的膳食是由誰負責的?”秀綰打量著御膳房的結(jié)構(gòu),海鮮珍味,食材很多呀…… “回公主的話,是由小人負責的?!痹趺磿蝗粏柶疬@個? “是你?那好,為什么北齊皇子的飯菜這么簡單?”秀綰命宮女將食盒扔到了桌上,粗茶淡飯的確令人無從辯白—— “這……”轉(zhuǎn)瞬間,林公公的思緒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三轉(zhuǎn),要他怎么說?昨日殷武王爺?shù)慕倘~公公特意前來叮囑,必須給北齊皇子最差的伙食……雖然不明內(nèi)里,可殷武王爺是什么人?他怎么得罪得起?只好照辦……但怎么才翻了一夜,長帝姬又來質(zhì)問?該如何回答才好? “嗯?本公主在問你話呢?!毙憔U盯著林公公,如此簡單的問題,竟將他圓滾滾的臉急出了一腦門的汗…… “公主饒命!是小的該死!”宮里人最擅長的就是下跪磕頭,林公公“撲通”跪地,“是小的監(jiān)管不周,疏忽大意了!今日竟將派給冷宮的膳食混淆給了夜闌居!還望公主開恩!” 他才不是笨蛋,殷武王爺是好相與的嗎?只怕他前腳告訴了長帝姬實情,后腳便要掉了腦袋!宮里人人都知柔嘉長帝姬溫和良善,從不過分責罰下人,如今他撒謊認錯,頂多就是一頓板子,說不定還能承了殷武王爺?shù)娜饲椤趺此悖疾荒芴拱祝?/br> “當真如此?”秀綰有些懷疑——想到父皇說的話,難保不定是這些奴才故意欺負賀蘭笙…… “千真萬確!小人不敢撒謊,還望長帝姬明鑒!”林公公頭磕得砰砰響,秀綰略一思索,道,“既是無心之失,那本公主便罰你挨二十大板,之后北齊皇子的膳食可不能再有任何差錯,一定要山珍海味的送去,若再被本公主發(fā)現(xiàn)一次,嚴懲不貸!” 很少擺公主威風的秀綰今日算做足了功夫,盯著林公公打完了板子方才離開,還交代了幾句不準為難夜闌居的人;想到賀蘭笙指責自己的話,秀綰也不生氣了,只是覺得難受,設(shè)身處地想,若是自己獨自一人去了別的國家作人質(zhì),親近之人被欺負,自己該有多么傷心,多么難過…… 到底善良,不忍心賀蘭笙處境艱難,秀綰也去了趟內(nèi)務(wù)府,了解昨日是有個小太監(jiān)撞倒了金嬤嬤,但這之前內(nèi)務(wù)府竟讓她在寒天里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問起來,都說是巧合,而皇后手諭一事,也是按后宮的規(guī)矩辦的,只是賀蘭笙不知道而已…… 是真是假,秀綰不愿多做計較,她交代眾人不可為難賀蘭笙,需要什么照給什么,還要給好的;之后,又再一次回到了夜闌居…… 這次她沒有靠近,只是吩咐宮女將重新做好的飯菜送了進去,并讓她把金嬤嬤叫了出來—— “老奴給柔嘉長帝姬請安!帝姬萬福!”金嬤嬤見到秀綰又要下跪,被秀綰阻止。 “嬤嬤免禮?!毙憔U看了看夜闌居沒有其他人出來,這才放心,繼續(xù)說,“金嬤嬤,你告訴我,這兩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賀蘭笙要說是我刁難你們?” “帝姬恕罪!老奴代小主子跟帝姬賠罪,小主子做事沖動,還望帝姬大人不計小人過……”一聽秀綰問之前的事情,金嬤嬤又要請罪,被秀綰打斷—— “金嬤嬤,我不怪賀蘭笙,你別緊張,你只管跟我說說這兩日的事情便好,我只是……想幫幫他……”秀綰也不懂自己干嘛對賀蘭笙的事情上心,仿佛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他口中的那種人一般,費心又費神…… “唉,老奴在此謝過帝姬大恩!其實小主子也是因為老奴才失了分寸……”金嬤嬤善忍明理,也是個眼光毒辣的人;剛才拿來的食盒分明與之前不同,菜多了不說,還全是好東西……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眼前的帝姬就是小主子和她在這南梁皇宮里的貴人! “小主子待老奴如親人……若不是老奴身體不好,昨日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主子也不會發(fā)火……還誤以為是別的太監(jiān)欺負……” “真的是自己摔的?嬤嬤大可不必騙我……”秀綰打斷了說話,“我知道你們在這宮里不易,有什么無需隱瞞?!?/br> 金嬤嬤越是什么都不說,秀綰越覺得是宮里眾人看賀蘭笙是北齊質(zhì)子而為難他,加上父皇不過問的態(tài)度,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都是些小事,帝姬不必掛懷……但老奴只懇求帝姬一件事情,這天越來越冷,可‘夜闌居’里什么都缺,還望帝姬開恩,讓老奴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些防寒保暖的東西……小主子身體一向怕冷,晚上更是咳得厲害,老奴怕他生病……” 原來賀蘭笙身體還不好…… “嬤嬤放心,內(nèi)務(wù)府那邊你大可去拿東西,我已經(jīng)吩咐他們不得為難?!?/br> “翠屏?!毙憔U叫來一旁的宮女,并遞給金嬤嬤自己的腰牌,上面一個‘綰’字靈氣逼人,“這是我宮里的奴婢,叫翠屏,金嬤嬤以后有什么難為之事,便拿著這塊腰牌來我宮里找她,翠屏自會幫你們。” “老奴謝過長帝姬厚恩!”金嬤嬤又要下跪,被秀綰制止,“只是……請金嬤嬤不要把今日之事告訴賀蘭笙……若是問起,便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記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