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伺候在李長賢身邊的這兩年,花織夕漸漸從下人口中,李長賢三個娘舅親戚口中,衙門捕役口中得知了一些關(guān)于李長賢的往事。 臨都是臨城里頭地域最廣,人口最多的一個縣,而李長賢便是這臨都縣的父母官。 他十八歲時便出師下山,上京趕考,可他考取的卻是武狀元。后來面圣封爵領(lǐng)賞的時候,因他皮相生的陰柔,面若冠玉身材高挺,當(dāng)時與年近三十的文狀元站在一起,差點(diǎn)叫人以為一襲長衫之下的李長賢才是當(dāng)屆的文狀元。 因而,朝中大臣覺著他身不魁梧,貌不威懾,硬是反對封李長賢為武將,甚至對他如何考上武狀元也保持懷疑的態(tài)度。 所幸最終是京城巡撫黃德永大人出面,在皇帝老兒面前美言了幾句:“這武狀元其實(shí)是文武雙全,既然諸位覺得他勝任不了武將,那么老夫建議封其為文臣?!?/br> 黃德永的幾句話當(dāng)下便起了作用,因?yàn)樗拇笈畠荷蟼€月才被他送入宮當(dāng)了皇帝老兒的妃子,很是受寵,作為皇帝老兒千百個岳父中的其一,黃德永自然說得上話。于是當(dāng)時皇帝老兒立即委任李長賢為臨都縣的縣令,當(dāng)天便出發(fā)往臨都縣。 而說到這黃德永為何會站出來替李長賢說話,這得從李長賢下山為父母報仇一事說起。 李長賢的父親李云齊曾經(jīng)是朝中正三品的翰林學(xué)士,在李長賢八歲時卻因?yàn)楸蝗讼莺π孤冻C(jī)密、勾結(jié)遼軍,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李家三兒兩女,上下兩代人,和府中堂表親戚全都不能幸免。 可十年后,黃德永卻找到了唯一幸存下來的李家小兒子李長賢。沒人知道李長賢當(dāng)時是怎么逃走的,只知道后來在黃德永的相助下,李長賢不僅考取了武狀元,還找到當(dāng)年陷害父親李云齊的幕后黑手,李家得以沉冤昭雪,陷害李家的六部尚書張冀鋃鐺入獄。 這一年的夏天,花織夕十一歲,李長賢二十二歲。 經(jīng)過兩年的平淡日子,花織夕懂事了不少,加上時常在藥材鋪、衙門和李府之間奔波行事,也練就了她比同齡孩子早熟能干的一面。 只是她還是那副小哥哥的模樣,小發(fā)髻、灰藍(lán)衣裳。好在李府伙食甚好,將她原本瘦巴巴的身子養(yǎng)出幾兩rou了,蠟黃的皮膚也變得白里透紅,個子也長高了不少。 只是十一歲的她胸前開始出現(xiàn)了微微的不同,但這些她并沒有在意。 … 十歲那年她背完了四書五經(jīng),認(rèn)得了很多文字,也已經(jīng)會簡單地算算盤,之后李長賢便開始吩咐她各種事務(wù)。 她終于知道李長賢開藥材鋪的目的:一是他有個好友是京城里的大藥商,如此一來取貨門路比較容易。二是他需要養(yǎng)活一大家子(下人丫鬟)光靠他知縣大人那點(diǎn)俸祿自是不夠,所以李長賢便想到了做生意。但他對生意不太懂,這藥材鋪之所以能開起來,全是他那位藥商好友的功勞。 而花織夕將來要做的便是掌握藥材鋪的總收入,賬房先生劉元主要管理李府的賬務(wù),早前藥材鋪的賬務(wù)雖然也是他在掌管。但這兩年自從花織夕懂得認(rèn)字和算術(shù),李長賢便一直將她推到劉元身邊,此后每個月藥材鋪核算賬目,劉元和花織夕必須同時去。 為此,劉元對花織夕的態(tài)度自她會算術(shù)開始就沒好過。 這不,今日初一,她這會兒正跟小丫鬟妙玉排著隊領(lǐng)工錢呢,領(lǐng)完工錢離開的下人都已經(jīng)走了一半了,劉元還沒打算叫她的名字。 妙玉長花織夕一歲,今年十二,與花織夕不同。她這兩年身材突飛猛進(jìn)的,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鬟身段看著比那十五六歲的丫鬟們還要玲瓏有致。同樣每天吃著廚房王老廚子掌勺的飯菜,為何就她長得那么好呢? 為此,府上差不多年紀(jì)的小丫鬟都不愛搭理妙玉,加上她長期纏著大人身邊的貼身小廝——小西哥哥,丫鬟們對妙玉的成見就更深了。 “西哥哥,我聽說這個月十五有燈會,到時候西哥哥不忙的話就陪玉兒一塊去吧?”妙玉排在她身前,卻是回頭抓住她的手,笑語嫣然地看著她。 “到時候看看吧。”她笑著,任由妙玉拉著自己的手。 妙玉雖比她高半個頭,但在自己面前撒起嬌來卻是個十足的嬌弱姑娘?;椣σ擦?xí)慣了她這般親近,加上她自己本來也是女子之身,便從未疏遠(yuǎn)或拒絕過妙玉的親近。但這看在其他丫鬟下人眼里卻是引得妒火直燒的:丫鬟妒忌的是妙玉霸占了小西哥哥,下人們妒忌的卻是一個黃毛小子居然能讓小玉兒這等美貌丫鬟傾心。不就因?yàn)樗藕蛟诖笕松磉吤??有啥了不起的?/br> “妙玉,領(lǐng)工錢?!蹦穷^,坐在木桌前發(fā)放工錢的劉元終于開口了。 妙玉上前領(lǐng)走自己的工錢便在門外等著,接著輪到花織夕。 “小西,領(lǐng)工錢?!眲⒃皇謭?zhí)筆在工錢名單上劃去領(lǐng)完工錢的人名,一手從木盒里數(shù)著碎銀塊。 花織夕趕忙上前,巴巴地站在那兒等。可劉元卻一直低頭專注地劃著他的名單,取出碎銀子的手卻一直沒伸過來。 終于,后面排隊的下人開始竊竊私語,花織夕這才不得已問道:“劉先生?我的工錢還沒拿。” 劉元不緊不慢地抬頭,語氣慢慢卻不甚友善:“急什么?沒看我正忙著劃名單啊?” 花織夕頓了頓,心里有些不爽,但表面上還是笑臉相迎:“是是,我不急,只是不知劉先生忙完了沒有?我還得趕回衙門替大人辦事?!?/br> 聞得要去替大人辦事,劉元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每次他想要為難花織夕的時候,花織夕都不得把李長賢搬了出來,要是因?yàn)閯⒃耐涎拥⒄`了大人交代的事情,這劉元和她都有責(zé)任。 于是,劉元很快地從盒子里拿出一塊碎銀子在手中掂了掂,隨后十分敷衍放在花織夕面前。 花織夕拿起眼前這小塊碎銀子也放在手中掂了掂,少頃驚訝出聲:“這銀子最多二兩,劉先生,我一個月工錢可是有五兩的?!?/br> 劉元抬起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您每個月工錢確實(shí)是五兩銀子,但上個月您在大堂將黃巡撫贈給咱們大人的一只白玉碗摔成了兩半,這修補(bǔ)費(fèi)用可不止五兩啊。我這扣您三兩權(quán)且只能抵去一半,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什么! 花織夕忍著怒火。 上個月她因?yàn)槊坝耆ソo官人送飯,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受了風(fēng)寒。官人特意用白玉碗盛藥湯,好讓藥湯快些涼了讓自己服下,豈料當(dāng)時她頭昏腦漲地就失手打翻了藥湯,將白玉碗摔成了兩半。 后來陳伯將白玉碗拿去玉器店修復(fù),官人也從未再提起此事,可今日卻叫這劉元記了去,竟還扣了她三兩銀子! “您要是覺著我哪里算的不準(zhǔn)確,大可以稟報大人?!眲⒃獎e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繼續(xù)低頭盤算。 “沒有了,先生辛苦,小西先告辭了。”她干干地笑著,轉(zhuǎn)身離開。 扣工錢這事,已然不是第一回。打她開始跑腿,就已經(jīng)可以領(lǐng)工錢了,但她時常打碎東西,李長賢雖然不計較,可府中的兩位舅老爺和苛刻的劉元可都看著。 但每次被扣工錢都是在初一領(lǐng)工錢的時候她才知道的,所以也不好反駁,而劉元也斷定了她不敢將此事告訴李長賢,于是每回都能想出辦法來整頓她。 “西哥哥,晚上你有時間么?玉兒請你吃糖葫蘆去。”一出門,妙玉就拉住她的手,緊跟在她身后。 “王大爺開始燒火了嗎?”花織夕自然地松開她的手,轉(zhuǎn)過身將銀子塞進(jìn)衣內(nèi)。 “已經(jīng)燒火了,火頭丫鬟都開始切菜了?!泵钣袷莻€打雜的丫鬟,加上這兩年時常伺候在老舅夫人身邊,倍得她老人家喜愛,故而除了伺候老舅夫人便經(jīng)常偷懶不干活。 “你去吩咐王大爺馬上做大人的飯菜,我一會兒送過去。”花織夕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房。 “誒?大人晚上不回來吃飯么?”妙玉疑惑。 花織夕笑了笑,指了指西邊欲沉的太陽,道:“太陽都沒了一半兒大人還沒回來,肯定是有事情忙著了,去吩咐吧。” “是?!?/br> …… 看著夕陽玉墜,花織夕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阿娘過的怎么樣了?!彼乱庾R地摸摸衣服那塊小碎銀,看著夕陽笑地淡然。 她把自己每月的工錢都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