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科集團(tuán)的財務(wù)匯報大會安排在十二月的第一周。

    主要是集團(tuán)董事會各成員包括各個部門經(jīng)理在全國巡回做年度工作匯報，也是集團(tuán)經(jīng)理層每年必要參加的團(tuán)建互動活動。

    第一站是大連。

    跟往常一樣，分公司經(jīng)理和部門主管在酒店包間接待各位老總，以盛宴洗塵。

    東北氣溫接近零下，寒風(fēng)像小刀子似的割裂皮膚，祁杏貞套了件羽絨服還嫌冷，進(jìn)了酒店好一會兒才覺得暖和過來。

    祁杏貞下樓赴宴時有點(diǎn)晚，祁中南都講完話了，她進(jìn)門，掌聲正鳴。

    分公司的李經(jīng)理眼尖心明，忙過去噓寒問暖，得知她不舒服也就不勉強(qiáng)她說什么了，給她安排在祁中南和祁英翰二人中間坐，自己則舉杯敬酒。

    一旁的祁中南給祁杏貞倒葡萄酒，低聲問：“你臉色不好，是凍著了？”

    “有點(diǎn)，從飛機(jī)下來的時候覺得冷，現(xiàn)在頭有點(diǎn)疼?！?/br>
    “你那個蕭秘書呢？他沒帶點(diǎn)藥來嗎？沒帶就讓他去買點(diǎn)?！?/br>
    “嗯?！?/br>
    右手邊的祁英翰聽得清楚，雖然知道她萎靡不振的樣子多半是因為要做員工報告壓力大，但還是不放心，伸過手去摸她額頭：“你這也不發(fā)燒啊，別自己嚇自己了。”

    祁杏貞還想撒個嬌，一抬頭看見對面的祁敏譏諷地看著自己，這一嗓子哼唧的聲兒又給咽回去了。

    開宴上菜，哪怕是這個時節(jié)，酒店也供上來最新鮮的海鮮。

    李經(jīng)理笑著介紹酒店的海鮮特色，頓了頓說：“祁總，你上次腸胃不好都沒吃太多，這次你可得多嘗嘗?！?/br>
    祁敏插話：“祁總每年出來不是肚子疼就是頭疼，反正一開大會，她就不太舒服?！?/br>
    祁杏貞蹙眉瞪他一眼，李經(jīng)理不好接話，只能說：“祁總太cao勞，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

    祁英翰笑了：“出門在外總有水土不服的時候，每次來又都趕上冬天，這邊確實也冷?！?/br>
    祁中南喝了口酒說：“今年全國報告一結(jié)束，我就去悉尼和中泰匯合，接他一起回國，那邊是夏天，你們想避寒度假的可以跟我一起去。”

    祁杏貞一驚：“小叔是要回來了嗎？”

    祁中南點(diǎn)頭：“他會在國內(nèi)呆上一段?！鞭D(zhuǎn)而挑眉看她：“反正年底你要休息，跟我一起去吧?！?/br>
    “好的。”祁杏貞對她大伯從不敢當(dāng)眾說一個不字的。

    祁英翰笑：“那我也去度個假。”

    祁中南沒理他，抬頭看對面的祁敏：“你不陪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

    這一桌所有人都震驚了，祁杏貞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太陽心轟轟蹦跳，就怕祁中南還要往下說——

    但往下說的卻不是祁中南，是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祁燁，他看了一圈眾人說：“我好像錯過什么了。”

    祁英翰也對祁敏笑：“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就下手了？”

    祁杏貞忙打岔：“哎，我頭疼得不行，得先回去了?！?/br>
    祁中南在底下按住她的手，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xù)對祁敏說：“你忘了？上次你給我看你女友的照片，她不是說要年底去悉尼嗎？”

    話里都有話。

    祁敏手指撫著玻璃杯，自顧自地一勾唇：“嗯，那就算上我一份?！?/br>
    “我失陪，你們慢慢吃。”祁杏貞起身告辭，幾乎跟逃命似的，祁英翰立即站起來：“我陪你。”

    另一桌的祁中鈺低頭擦了擦嘴，優(yōu)雅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皺眉——雖是上等普洱，可惜沒醒茶，味道沉悶，滿口的煙火味兒，她放下茶杯，對旁邊的蕭賢說：“我記得你好像拿了止痛藥？”

    蕭賢忙放下筷子，立刻起身：“是，我這就給祁總拿去。”說罷離席也去了。

    晚宴結(jié)束的時候，祁中鈺去祁杏貞房間去探望，祁杏貞已經(jīng)睡著了，屋里只有祁英翰和蕭賢二人，見她進(jìn)來，都點(diǎn)頭致意。

    祁中鈺輕步走過去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虛聲問：“睡了？”

    蕭賢忙回答：“吃了藥就睡了，藥……效果很快?！?/br>
    祁中鈺目光回到他身上，略有贊賞：“嗯，你辦事我放心。你去吧，在門口守著，祁中南等會兒肯定會過來?！?/br>
    蕭賢答應(yīng)了就出去了。

    祁英翰輕笑：“姑姑至于讓她這么快睡嗎？”

    祁中鈺掩不住臉上厭惡：“大呼小叫、一驚一乍的，我嫌吵，她正好也不舒服，就讓她早點(diǎn)睡也挺好?！?/br>
    “呵呵，姑姑是怕她耽誤我準(zhǔn)備明天的會吧？”

    祁中鈺看了一眼祁英翰嘆了口氣：“英翰，要是你爸爸活著，我也就不cao這個心了，哎！可惜你爸死得太早了，實在沒福氣……”說到這里，她眼圈紅了，深深吸了口氣：“你也知道現(xiàn)在什么情況，你要想站穩(wěn)腳跟，就得靠自己，你以為她能幫你嗎？她不害你就不錯了！”

    祁英翰站在窗前，目光延展到遠(yuǎn)處的灰茫海霧，他想抽根煙。

    “不管怎么說，這次工作匯報是你在領(lǐng)導(dǎo)團(tuán)隊里的第一次亮相，你必須要以最好的姿態(tài)給集團(tuán)上下員工看，你是能帶來生意、促成訂單、保證運(yùn)營的一把手。”

    祁英翰淺笑：“我知道。”

    他當(dāng)然知道，此刻的他，如大海行舟，重山環(huán)繞，卻沒一個可?？康穆淠_處，反而層層壓來，包阻前路，孤舟難撐，失了父親的影響和輔助，他要想成事，實在太難！

    他想起那日自己剛被周安才算計一招色誘，過后就接到舅舅的電話，說工廠要被人強(qiáng)行收購，他急忙回家找舅舅，卻見姑姑祁中鈺已經(jīng)上門來訪了。

    “姑姑……你怎么來了？”

    “我去深圳參加技術(shù)研討會，完事就順路來看看你。正好聽說我老同學(xué)要收購一家電機(jī)廠，我想會不會是你舅舅，一打聽，還果真是！”

    “姑姑幫幫忙，舅舅的廠不能賣，舅舅一家要靠廠子吃飯，還有我媽，還要看病……”提到母親，祁英翰的聲音略微發(fā)抖，目光落在客廳不遠(yuǎn)處的輪椅上，他媽就坐在那里，披頭散發(fā)，蒼老、瘦削、幾年不見就像個小老太太！

    更要命的事，她這幾年的病情更嚴(yán)重了，目光呆滯，都不大認(rèn)識人了，總一個人小聲嘀咕，若靠近去聽，會聽見她在咕噥咒罵——狐貍精，狗男女，不得好死……

    祁中鈺一邊品著手里的綠茶一邊不急不緩地說：“我當(dāng)然知道你mama的情況，要不是蘇淳瑛勾引你爸，你mama能中風(fēng)受刺激變成這樣嘛！哎，說起來，我還挺可憐你mama的，同是女人，生兒育女辛苦一輩子，到頭來熬成黃臉婆還被年輕的小三搶去老公，給再多錢也沒用，何況蘇淳瑛那個賤人管著你爸，你媽當(dāng)年拿不走一分股份，要不然也不至于……哎，我不是說你爸，雖然他現(xiàn)在不在了，但在這件事上我永遠(yuǎn)埋怨他！我想你也恨他，跟著他們一起過，這些年，你委屈極了，我都知道，可是你也要知道，這就是咱們祁家男人的軟肋——太容易被女人迷惑了，哎！”

    祁英翰握緊拳頭，目光冷冽。

    祁中鈺低頭又品了口茶——嗯，剛剛好，綠茶清雅，苦中有香，香里又有點(diǎn)酸澀。

    “她勾引你爸，又用女兒勾引你，祁家上下哪個男人不被她勾引個遍？她怎么當(dāng)上總經(jīng)理，誰都清楚……我管不了你大伯，但我不能讓她把整個祁家的產(chǎn)業(yè)給毀了，也不能讓她把你給毀了。”

    祁英翰閉上眼睛，再睜開，滿目決絕：“姑姑說吧，怎么辦。”

    “不如你買下你舅舅工廠的三分之二股份，差價我?guī)湍阊a(bǔ)，就算你自己的投資，我?guī)湍阏壹夹g(shù)人才，你大伯不是把祁中泰招回來了嗎？你想辦法跟他聯(lián)手，拿下能源的生意，你大伯這人，重利輕義，有好處能撈的地方少不了他，肯定樂得見你幫他掙錢，等你把瑞豐和電機(jī)廠擴(kuò)大經(jīng)營后就站穩(wěn)了腳，到時候就可以把祁敏祁燁踹開，至于祁中南嘛，他還能管幾年的事？你用祁杏貞牽制他，信科集團(tuán)還不都是你的？”

    酒店里徹底暗下來，昏黃燈光映照祁中鈺和祁英翰的臉，照不全，都籠在陰影里。

    祁中鈺站起來，看了看手機(jī)：“我也得回去準(zhǔn)備我的材料了，這幾天要連軸開會，哎！我也老了，累了，該找個接班人，將來方減進(jìn)了公司，你還得多提攜他?！?/br>
    祁英翰走過去給祁中鈺開門，嘴角浮一個弧，似笑非笑：“姑姑真的費(fèi)心了?！?/br>
    “可不是?！标P(guān)了燈，二人出門，蕭賢還在，祁中鈺拍拍他肩膀：“你也回去吧，孩子坐一天飛機(jī)也夠累的了?！?/br>
    人腳步聲散遠(yuǎn)，整個房間黑寂闃靜，像掉進(jìn)黑夜的陷阱里，躺在床上的祁杏貞緩緩睜開眼睛，把壓在舌底下的藥吐出來——苦，真他媽苦??！

    她急忙去衛(wèi)生間漱口，里里外外好幾遍，力氣用盡，眼淚也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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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猜下一個登場的男銀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