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譴(34)
剛到家就下起雨來,朱宴急著去陽臺收衣服,韓天佑朝韓柏辛奔過去嚷:“爸爸,爸爸!看我,看我!”說著,把書包一扔,就開始舞動小胳膊小腿耍功夫。 韓柏辛本來坐在沙發(fā)上休息,看著韓天佑笑了,起身把他書包掛好,又順手撈過他:“行了行了,這套拳不錯,有長進(jìn),來,休息休息,喝點水。” 他給天佑的小杯子里倒了點溫水,又親自嘗溫,不冷不熱才給孩子遞過去,韓天佑接過水杯就咕咚咕咚喝,韓柏辛又怕他嗆著,幫他托著杯子說:“慢點,慢點?!?/br> 水喝肚子里了,韓柏辛問:“今天在學(xué)校聽話嗎?學(xué)了什么?” 韓天佑抹抹嘴說:“學(xué)背詩了,‘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韓柏辛笑容僵了僵,喔了一聲,又問:“那么,這幾天你有沒有碰到什么人,比如一個年輕的叔叔?” 韓天佑轉(zhuǎn)轉(zhuǎn)眼珠說:“我不記得了!”說完就撒丫跑去找mama了,嚷著說要吃肯德基,這小子知道,家里大事小情還都是他媽說得算,mama說一,爸爸不會反對說二,所以,他當(dāng)然知道求誰更管用。 朱宴不同意,說都是垃圾食品不長個兒,韓天佑又說要吃烤大蝦,朱宴沒理他,換了身衣服出來問韓柏辛:“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項目還順利?” 韓柏辛仔細(xì)打量朱宴的表情說:“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就先回來了,你呢?今天都順利?” 朱宴沒回答,挺擔(dān)心地問:“你哪兒不舒服?” “沒事,可能就是天熱中暑了。” 朱宴皺眉:“怎么能中暑,施工地不都有高溫防護(hù)的嗎,還有,你不都在辦公室嗎,還用下工地?” 韓柏辛敷衍道:“可能是血壓上來了,不過就那一下,沒事,死不了。” 朱宴不依:“那我也給你量量。” 韓柏辛推脫不得,只能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韓天佑身上:“你看,天佑都餓了,他要吃烤大蝦是吧,咱們帶他去天福樓吃?!?/br> 韓天佑揪著朱宴衣服角直蹦:“mama去吧!” 朱宴被他鬧得也沒辦法,只好答應(yīng),于是全家向天福樓出發(fā),外面下著雨路不好走,又趕上吃飯的時間,他們到天福樓的時候已經(jīng)沒座位了,前面排到十多號,大的小的都餓了,排不起。 韓柏辛問韓天佑吃不了烤蝦吃個炒蝦仁怎么樣,韓天佑想了想說那也行,韓柏辛笑著摸摸他小臉蛋說:“還是天佑乖!” 三人回到車?yán)锢^續(xù)在四周尋摸餐館,能做炒蝦仁的地方很多,但做得好的還真不多,韓柏辛東拐西怪進(jìn)了一條小街泊了車:“這家地方不大,但是海鮮做得很正宗,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座位?!?/br> 這會兒雨也停了,韓天佑在前頭踩著水灣左右跳,朱宴在后頭緊追:“天佑,你弄臟褲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韓天佑跑得倒快,一下就蹦到飯店臺階上,前頭的門一開,他差點撞上從里面出來的人。 “哎,這誰家小孩……” 韓天佑被人扶住,抬頭看,是個年輕漂亮的阿姨,正發(fā)愣,后頭有個熟悉的聲音念他的名字:“韓天佑?” 韓天佑站定,眨眨眼,這才認(rèn)出阿姨身后站著的叔叔不就是今天下午在cao場遇見的那個人嘛! “你認(rèn)識這小孩?” 蕭丹回頭問韓諾冬,韓諾冬盯著韓天佑,又把目光延至小孩身后漸近的人身上,整個人定住了。 朱宴一門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匆匆抬眼說了句不好意思就去拉韓天佑:“嘖,說多少遍了,別跑別跑,沒摔跤吧?” 韓天佑說:“mama你看沒看見我是飛過來的,就是踩著水那樣的?!?/br> 朱宴半蹲身子打量他褲腿子,對面的蕭丹笑起來:“這小孩兒還挺有意思的。” “對不……”朱宴剛要閃開讓行,這才注意到女子身后的人,那人就沐在飯店廊下的照明光下。 他一點也沒變,只是高了一截,剃兩側(cè)青寸的u,硬臉廓,高鼻梁,薄嘴唇,有一雙漂亮而冷酷的眼睛,黑色耳釘,黑色T恤西服褲,仍然是傲睨放肆的目光毫無情緒。 唯一變了的是他手里沒有拿一本《少年》,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很短俏的黑手杖,他走下樓梯的時候就看出他的腿確實有點毛病。 朱宴往后猛地退了一步,退到寬厚的胸膛里,她回頭看,是韓柏辛,朱宴暗自吃驚,二人輪廓五官竟然越來越像,只是長者更滄桑。 “爸……這么巧。”韓諾冬沒再往前走,立在原地,嘴唇勾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蕭丹驚叫一聲:“哎呀是伯伯啊!伯伯阿姨你們好!我都沒認(rèn)出來!” 韓柏辛笑說:“唔,蕭丹吧?好久不見漂亮了,怎么也回國來了?” 蕭丹迅速看了一眼韓諾冬,抿嘴笑:“我這是舍命陪君子啊哈哈,開玩笑,我這次回來探親順便看看能不能留下。”她越說得輕松,企圖感就越明顯。 韓柏辛沒繼續(xù)問,只點頭:“回來也好,父母都在這邊,將來也有個照應(yīng)。” 蕭丹說:“是啊,伯伯你們也來吃飯啊,這家飯店挺好的,我們剛吃完?!?/br> 韓柏辛還沒說話,韓諾冬轉(zhuǎn)過頭說:“你先打個車回去吧,我和家人聚聚。” 蕭丹納悶,這人回來了這么長時間怎么像第一次見著家人似的,看氣氛覺得不對,又不好說破,只答應(yīng):“行,那我先走了?!?/br> 韓柏辛說:“不必那么麻煩,咱們一起吧,不介意就再吃一頓,我請你們?!?/br> 韓諾冬笑了:“爸,她還有事讓她先忙吧。” 二人目光交接,瞬間如露短刃,刀光相見,像老豹子終于等到了小豹子成年,走到了他的戰(zhàn)場,彼此凝望宣戰(zhàn)。 蕭丹感覺到尷尬了,忙加快腳步往路口走:“對,我是有事,伯伯,改天吧!” 韓柏辛別過臉對朱宴說:“那就先進(jìn)去看有沒有位置吧?!?/br> 一行人進(jìn)門,服務(wù)員說有四個人的座位,就領(lǐng)到了靠窗邊的位置,朱宴和孩子坐在一邊,韓家父子坐另一邊,四個人相對,眉眼錯亂,朱宴忙低頭看菜單,韓柏辛便把服務(wù)員叫來點菜。 韓天佑直勾勾地盯著對面的韓諾冬看,韓諾冬也看他,過了一會兒,韓天佑敗下陣來,只能小聲說了一句:“叔叔好?!?/br> 韓諾冬笑:“你叫錯了,我不是你叔叔,我叫你爸也叫爸,那你說你應(yīng)該叫我什么?” 韓天佑擰著眉毛,可能也有點不太相信,小嘴囁嚅:“哥哥?” 旁邊的朱宴有點發(fā)慌,打斷孩子的思路:“你喝點果汁吧,天佑” 韓天佑順從點頭,韓柏辛又問韓諾冬:“你還想吃點什么?” 韓諾冬抱臂微笑:“我吃是吃過了,就跟你喝兩杯吧。” 韓柏辛要點啤酒,韓諾冬說:“怎么也得整點白的,就來你愛喝的那個瀘州老窖。” 服務(wù)員點完下去,酒倒是很快上來,韓諾冬幫韓柏辛也滿上,又舉杯敬老子,一酒化恩怨,二人仰頭都干了。 朱宴擔(dān)心韓柏辛身體:“老韓,你少喝點?!?/br> 韓諾冬笑:“他沒問題,你別心疼。”又轉(zhuǎn)頭看韓天佑,眼神有點邪乎:“你剛才叫我哥哥,我覺得也不準(zhǔn)……” “那叫什么呀?” 韓天佑也學(xué)他,雙手抱臂,二人大眼瞪小眼,頭骨、臉廓,從側(cè)面看,簡直一模一樣,朱宴不忍看下去,忙給韓天佑倒果汁:“來來,別說話了,喝東西?!?/br> 小孩子喝得嘴角掛橙色,咂咂嘴又朝桌對面的二韓笑起來,剛才僵住的氣氛才緩和了不少,韓諾冬也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擎著酒杯忽然笑了:“韓天佑……這名字好啊,受天保佑,不遭天譴……呵呵,好名字,這是小阿姨給取的吧?” 韓諾冬忽然抬起眼皮看朱宴,她拿筷子的手一抖,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韓天佑在旁邊插話了:“我名字是我爸爸mama一起取的?!?/br> “哦這樣啊……你真好玩,比我想象的還好玩?!表n諾冬的黑眼睛彎起來,竟少了一分冷酷。 這時,菜上來了,熱氣騰騰的清炒蝦仁,朱宴幫孩子撿到小碗里,給他吹熱氣,又叮囑別燙著,小孩子把蝦子放在勺子上,也學(xué)著mama吹了半天,忽然遞到韓諾冬跟前:“哥哥,吃大蝦仁!” 韓諾冬眉心一顫,一時表情復(fù)雜,又別過臉,聲音似乎哽咽:“哥哥不吃,你吃吧?!?/br> 韓柏辛趁機逗小孩;“哥哥不吃,給不給爸爸吃?” 給——爸爸是一定要給的,韓天佑伸臂遞勺子,韓柏辛探過去一口吃了蝦笑道:“真是我的好寶貝!” 韓諾冬下意識皺眉,抬手飲盡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