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總字?jǐn)?shù)為:1609356個

    手，輕輕碰了下唇畔，抬起頭。

    于笙家圍裙都是一個款式的，深棕色沒有半點裝飾，簡潔得近乎冷淡。

    少年套著跟他一樣的圍裙，動作利落干脆，熟練地翻炒著鍋里的食材，鮮明的香氣緊跟著止不住地溢出來。

    靳林琨站了一陣，拿起手機。

    遠在夏令營的梁一凡同學(xué)被迫學(xué)了一天的口哨，身心俱疲，餓倒在活動室里等待送飯，又接到了他琨神發(fā)過來的消息。

    靳林琨：我舍友在做飯。

    梁一凡：笙哥居然會做飯?。?/br>
    梁一凡：好吃嗎！是那種出去一起宿營能躺吃的水平嗎！

    梁一凡：這次也是需要什么秘籍嗎？

    梁一凡：琨神？你還好嗎？？

    靳林琨：好。

    梁一凡：……？

    靳林琨：不需要，就是跟你說一下。

    梁一凡：？？

    靳林琨：[圖片][圖片]

    梁一凡：？？？

    梁一凡坐在活動室里，看著手機上最后發(fā)過來的兩張高清原圖晚飯照片，陷入了深刻的沉思。

    于笙沒做多復(fù)雜的菜式，兩菜一湯，熱氣騰騰的米飯，兩個人恰好吃完了最后一點湯底。

    趁著舍友吃飽后短暫的困頓，靳林琨終于找到機會，搶著把碗洗了，一個個認(rèn)認(rèn)真真倒扣在了瀝水架上。

    肚子里有了東西就容易犯困，于笙靠在沙發(fā)里，看了一會兒電視上順利調(diào)出來的動畫片，側(cè)頭看向廚房里專心洗碗的人影。

    他剛見到靳林琨的時候，覺得這人簡直煩得要命，最看不順眼的就是對方身上什么都不在乎似的散漫欠揍的架勢。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這個人在他身邊的時候，做什么都開始顯得格外認(rèn)真了。

    不論會還是不會，錦上添花還是弄巧成拙。他身邊的每一個角落，好像都被另一道影子不由分說擠進來，認(rèn)真地占據(jù)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位置。

    長久以來始終空著的那一塊兒，也就這么不知不覺的，跟著被悄然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于笙往沙發(fā)里陷了陷，扯了一把被強行搭在身上的毯子，閉上眼睛。

    臨睡前，于笙未雨綢繆，在躺下之前先在床中間塞了一整排的抱枕。

    就請了兩天的假，轉(zhuǎn)天早上就得回去報到。

    次日一早，連著兩天沒睡好的靳林琨被舍友領(lǐng)著上了大巴，打了一路的盹，就在中間的兩次倒車短暫醒了醒，順利地閉著眼睛回了夏令營。

    “琨神……是練琴練得太辛苦了嗎？”

    丁爭佼看著被塞進活動室角落補覺的靳林琨，有點擔(dān)憂，拉過梁一凡：“用不用讓琨神先回去休息休息？”

    梁一凡昨天半夜還收了兩條消息，一樣沒睡好，打著哈欠：“不是，琨神在思考問題，夜不能寐?！?/br>
    岑瑞很不長記性，忍不住好奇：“什么問題？”

    “怎么能自然不做作地把旺仔牛奶不小心打翻在舍友家地毯上?！?/br>
    梁一凡終于又找到了一個愿意聽的，一把拖住他，翻出手機詳細轉(zhuǎn)述：“以及如何在勸說舍友放棄抱枕的同時，依然保留舍友睡覺抱抱枕的好習(xí)慣?！?/br>
    “……”

    幾天的排練下來，齊心協(xié)力幫兩位大佬爭取來了兩天假期的七組同學(xué)們很快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似乎在這兩天里發(fā)生了鮮明的變化。

    琨神這幾天都不怎么有精神，排練偶爾打瞌睡，走神的幾率也比之前明顯增加，好幾次幫忙給樂器調(diào)音，都調(diào)著調(diào)著就不自覺停下，視線不知道追到了什么地方。

    居然也沒被向來嚴(yán)格一絲不茍的于笙拎起來揍。

    不光沒揍，于笙甚至也開始對舍友偶爾的開小差視而不見，偶爾看不下去了，還會直接上手接替他的鍵位，一個人彈主旋律幫忙伴奏。

    “我覺得有點不適應(yīng)。”

    夏俊華：“笙哥已經(jīng)整整兩天沒揍琨神了，我們的生活好像缺少了一點什么。”

    岑瑞：“而且琨神積極性高得讓我害怕，困成這樣還每天來跟咱們排練。救我，你知道琨神為什么忽然這么有熱情了嗎？”

    “我都改微信名了，我現(xiàn)在叫網(wǎng)絡(luò)一線牽相逢即是緣?！?/br>
    梁一凡腮幫子疼，揉著臉含含糊糊：“原因比較復(fù)雜，簡單來說，就是琨神擔(dān)心我們的群魔亂舞不能幫助笙哥發(fā)揮出他的實力?！?/br>
    “……”

    聊天角靜了靜，負責(zé)搖沙錘的岑瑞揉了揉膝蓋：“那我覺得琨神擔(dān)心的是有道理的?！?/br>
    “不是我吹。”夏俊華補充，“我們大概能壓制得笙哥發(fā)揮不出他的實力?！?/br>
    夏令營囊括的是全省范圍每個市的前一百名，按理其實并不少有才藝的優(yōu)等生。

    但作為高考大省，又有老萬的母校H中這種大魔王級別的學(xué)校做表率，各個學(xué)校都往死里抓學(xué)習(xí)，能喘過口氣學(xué)藝術(shù)的學(xué)生原本就不像其他省那么多。

    七組的運氣又非常得天獨厚，除了兩位大佬撐場面，副組長孔嘉禾的二胡拉得不錯，剩下有藝術(shù)專長的一個都沒分到，其他人的特長最多也只能到興趣愛好層面。

    想想于笙第一天回來就技驚四座、偏偏他自己還很不滿意，眉峰緊鎖找了個琴房練了一整天的水平，七組同學(xué)就油然生出了沉重的壓力。

    “對了，說起笙哥的實力――你們看論壇了嗎？”

    夏俊華忽然想起來，摸出手機：“這兩天鬧得沸沸揚揚的，我上次存了那個帖子，還沒來得及看?！?/br>
    “看了，一開始是一個叫宋什么鳴的傻逼挑釁，說咱們笙哥是混進的夏令營，彈鋼琴也不行?！?/br>
    岑瑞被他一提也想了起來：“結(jié)果他自己彈了一段，開始還挺多人吹的，后來出來了個資深九級號，直接說他全程炫技感情蒼白，整體完成度低，還問他用不用找個專業(yè)的內(nèi)行聽一聽，然后他就沒動靜了……”

    董玨倒是不怎么關(guān)心這些八卦，跟在邊上聽，忍不住感慨：“九級號啊，我什么時候能刷到這個級別？”

    圈錢垃圾論壇在持續(xù)建設(shè)下功能越來越完善，賬號的升級直接和發(fā)言質(zhì)量掛鉤。在各大學(xué)科學(xué)習(xí)版塊都掛著大量的沒被解決的問題，優(yōu)質(zhì)回答獲得的感謝和點贊越多，升級就越快。

    在這種升級模式下，九級號的含金量異常高，一出現(xiàn)就自帶加粗鍍金特效，經(jīng)常在各種爭端里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

    論壇建立到現(xiàn)在，也一共只有七個九級號誕生，每個都是辛辛苦苦在自己擅長的版塊積攢了不少高質(zhì)量回答才升上來的。

    這一次出現(xiàn)的第八個名叫“WSYZKA”的九級號究竟是什么來頭，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岑瑞一直關(guān)注著這個八卦，還用自己的十三個小號輪番上陣罵了那個宋什么鳴，因為言辭過激被封了十二個號，印象非常深刻。

    “那個九級號也牛逼，深夜出現(xiàn)，三天之內(nèi)回答了各個板塊所有未解答的問題，還特別詳細，點贊一路飆升?！?/br>
    岑瑞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忍不住心馳神往：“一個小時多兩千積分，漲分狂魔，勢如破竹直升九級，直接天降閉麥，巨酷……”

    能跨越文理全面答題的選手本來就不多，他忍不住好奇，試探著問過于笙的賬號。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對方不光沒關(guān)注這件事，甚至連論壇都不怎么上，到現(xiàn)在也只是個一級會員，還是前兩天剛充錢注冊的。

    “所以――”夏俊華張了張嘴，有點猶豫，“不會吧？琨神不像是這么愛管閑事的人啊……”

    岑瑞不置可否，一臉高深莫測地挑了挑眉毛。

    梁一凡借著樂器的掩護，探頭看了看鋼琴邊的兩個人。

    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靳林琨陪著于笙練琴，四手聯(lián)彈彈著彈著就變成了二手，黑襯衫下的肩背晃了晃，被邊上T恤露出的手臂及時圈住。

    “失眠能失成這樣？”于笙扶著他，忍不住皺眉：“用不用我今晚直接把你打暈了扔床上？”

    “朋友，我覺得我們可以換個理解方式?！?/br>
    靳林琨被他一扶就醒了，摸摸鼻尖，輕咳一聲：“比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睡慣了大一點的床，所以不是很習(xí)慣宿舍的……”

    于笙順手捂住他的嘴，沒再接著練，把琴蓋放下來：“回去睡還是趴著睡？”

    靳林琨笑笑，很配合地伏上琴蓋。

    他低下頭，正要埋進胳膊，又被于笙扯著領(lǐng)子拉住，把眼鏡摘了下來。

    靳林琨趴在琴蓋上，安安靜靜睡了一會兒。

    于笙坐在他身邊看了陣書，站起身，把窗簾拉嚴(yán)了，走過來朝眾人打了個手勢，示意聊天的聲音稍微輕一點。

    梁一凡看著于笙手里攥著的眼鏡，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夏俊華的小腦瓜：“別著急，等你長大就明白了?！?/br>
    第四十四章

    冉冉升起的新九級號成了論壇的新熱點, 宋什么鳴不配擁有姓名，被踩進了歷史的塵埃里。

    七組同學(xué)除了個別無心論壇, 剩下的都在岑瑞的帶領(lǐng)下和噴子大戰(zhàn)三百回合，意猶未盡地看著帖子被管理員封禁, 才把注意力又轉(zhuǎn)回日益頻繁的考試和講座上。

    “這個星期還有三場考試，周末還有競賽相關(guān)的講座。”

    丁爭佼領(lǐng)了本周安排過來，在自習(xí)室講臺上念：“考試涉及到的同學(xué)明天領(lǐng)座次表, 周末的講座是省里專門輔導(dǎo)化學(xué)競賽的老師, 現(xiàn)場隨機領(lǐng)模擬密卷，科目不定，每人限領(lǐng)一份……”

    夏令營進程過半, 各類講座越來越多，團結(jié)緊張的排練間隙每天都會摻進有關(guān)自招的各類考試。

    在組長丁爭佼的帶領(lǐng)下, 七組同學(xué)成立了互助小組, 專門幫助有考試的同學(xué)查資料帶飯代答到一條龍, 力圖為每個考生提供最優(yōu)良的備考環(huán)境。

    于笙領(lǐng)到的是帶飯的工作，這幾天都和靳林琨翻墻溜達夜市，導(dǎo)致相當(dāng)誘人的香氣連續(xù)幾宿都占據(jù)了整個四樓走廊。

    七組同學(xué)們越混越熟, 對晚自習(xí)的敬畏程度也越來越低，話音才落，下面已經(jīng)跟著熱鬧成一片。

    “都能去嗎？幫一把，回頭一定重謝！”

    夏俊華飛快翻找著手機上的安排：“周末來的是航宇, 他們的模擬密卷質(zhì)量特別高，市面上買都買不著！”

    競賽生占得比重畢竟少, 每人限領(lǐng)一份，哪怕人人都去也領(lǐng)不了幾套，只能拜托其他同學(xué)也幫忙過去湊數(shù)。

    夏俊華前后左右求人幫忙，把能求的人都求了一遍：“回頭我替你們答到，什么講座不想去了請務(wù)必直接找我……”

    老萬正好來看晚自習(xí)，下來溜達，跟著聽了一會兒，很感興趣：“我也能去嗎？”

    找人找得太投入，夏俊華沒留神老師進來，嚇了一跳：“萬，萬老師。他們可能只要學(xué)生――”

    “必須能?！贬鸱磻?yīng)很快，一把捂住他的嘴，“萬老師，我們一致覺得您只要換件校服帶個帽子，混進我們中間沒有任何壓力?！?/br>
    夏俊華：“……”

    老萬非常高興，問清楚時間地點，和大家約好了碰頭的地方，繼續(xù)勻速溜達出了后門。

    老萬的身影一在門外消失，夏俊華就撲過去，掐著梁一凡的脖子搖晃：“是不是兄弟？老師進來了怎么不報警！”

    “我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負責(zé)望風(fēng)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梁一凡倔強抗?fàn)帲骸把膊榈闹魅尉退懔?，老萬來了都報警，你覺得你對得起老萬嗎？”

    岑瑞補充：“老萬雖然來查晚自習(xí)，除了章魚小丸子和烤面筋，還沒收過別的東西嗎？”

    有理有據(jù)，夏俊華張了張嘴，看了一眼最后一排和諧地共同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的兩位大佬，服氣地坐了回去。

    “說實話，我覺得老萬這個風(fēng)格，和他出身的H中非常不搭……”

    他越想越好奇，忍不住戳了戳難得沒在刷題的副組長孔嘉禾：“老孔，你們?nèi)f老師在H中也這樣嗎？”

    孔嘉禾從剛才看起來就一直像是有話要說，只是不知道怎么加入聊天。被他一戳，瞬間松了口氣，脫口而出：“夏同學(xué)，我也可以幫忙去?！?/br>
    “……”夏俊華幾乎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初衷，想了一會兒：“好好，太好了，謝謝你副組長。”

    孔嘉禾扶了扶眼鏡，挺開心地咧了下嘴，認(rèn)認(rèn)真真定了個周末的鬧鐘，又埋頭下去繼續(xù)刷題了。

    夏俊華趴在梁一凡肩膀上，看了一會兒：“我好像明白了?！?/br>
    手里的題目還沒做完，梁一凡叼著筆抬頭：“啊？”

    “就，”夏俊華摸了下腦袋，“大家都挺可愛的。”

    哪怕大魔王級別的學(xué)校也一樣，除了比別人更辛苦一點，其實也都挺可愛的。

    他還在感慨，胳膊下面梁一凡的肩膀卻忽然打了個激靈。

    夏俊華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說的不對嗎？”

    梁一凡推開他的胳膊，鄭重強調(diào)，“對，就是我暫時可能不太想聽見這個詞了?！?/br>
    夏俊華：“哪個詞？”

    “形容詞?！绷阂环簿珳?zhǔn)指路，“副詞后面那個?！?/br>
    “……”

    化競生夏俊華同學(xué)從孔嘉禾桌上翻了本漢語語法，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了晚自習(xí)，為了表達對全組同學(xué)仗義支援的感激之情，夏俊華一定要請大家出門吃飯。

    “下周就上臺了，得找個更合適的地方?！?/br>
    丁爭佼很盡職，把七組同學(xué)的時間按塊劃分得非常細致：“KTV吧，午夜場便宜。除了琨神跟笙哥，剩下的都把樂器帶過去，能吃零食還能排練?！?/br>
    七組學(xué)霸們很乖，一半人還從沒去過KTV，興奮得立刻開始收拾東西。

    “都這么積極的嗎？”夏俊華目瞪口呆，“還是不是開營并肩踩著晨光追逐知識的小伙伴了？”

    岑瑞：“不是了，我肩負著口琴和沙錘兩項重任，你不要阻攔我追逐藝術(shù)的腳步?！?/br>
    梁一凡：“KTV能容納我吹口哨嗎？會不會像火鍋店一樣老有人過來打擾我？”

    “不會。”岑瑞拍他肩膀，“火鍋店老打擾你的是服務(wù)生，他們以為你的電磁爐要爆炸了?！?/br>
    梁一凡欣然開始收拾書包，順便在一群人崇拜的注視里熟門熟路地轉(zhuǎn)回來，找后座他琨神問了問各個KTV的地址和價格。

    在七組同學(xué)為了請教問題的傾情匯總下，靳林琨這里匯聚了N大周邊所有吃喝玩樂的攻略，都分類整理得非常明確。很快找出KTV的部分，給他發(fā)了回來。

    夏俊華依然覺得世界變化的太快，轉(zhuǎn)了一圈，試圖從孔嘉禾身上尋求安慰：“副組長，你也去嗎？”

    “去?！?/br>
    孔嘉禾認(rèn)真放下筆：“萬老師說了，這一個月可能會是我們之后很多年都記憶深刻的一個月，所以有機會的話，就一定要把所有在這個年紀(jì)能做的事都試一遍?！?/br>
    夏俊華張了張嘴，揉了把頭發(fā)，沒說話。

    一群人浩浩蕩蕩翻墻出校，在琨神的友情指點下挑了家價格適中條件不錯的KTV，定了個最大的包廂。

    雖然是來排練的，一群本本分分的學(xué)霸來到了嶄新的世界還是忍不住興奮，放下書包樂器，先探索起了新世界里的各種細節(jié)。

    岑瑞到處亂竄，碰碰話筒摸摸屏幕，拉著身邊的人湊到點歌屏前：“這個太簡單了！你們想唱什么歌？我給你們――”

    岑瑞：“點……”

    看著孔嘉禾從背后掏出來的二胡，岑瑞清了下嗓子：“副組長……你準(zhǔn)備這就拉嗎？”

    “我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跟得上?！?/br>
    孔嘉禾給琴弓上了點松香，墊上墊布：“你們唱就可以，不用管我?！?/br>
    “……”

    岑瑞的手在屏幕前猶豫了半天，還是刪掉了一溜的激情新歌，重新打開了最左邊一欄的流金歲月。

    KTV的話筒有魔力，哪怕再跑調(diào)的人也忍不住過去試兩下，還有一定幾率觸發(fā)拿著話筒不放手的終極效果。

    鋼琴搬不過來，靳林琨回宿舍拿一趟小電子琴的愿望被于笙扼殺在了搖籃里。兩個人都沒什么事做，靠在沙發(fā)里，看著七組同學(xué)在排練間隙井然有序地排隊拿話筒過癮。

    于笙彈了十多年的琴，實在不太受得了完全不著調(diào)的魔音貫耳，隨手摸了瓣橙子剝著吃了，戴著耳機靠在沙發(fā)里，有一頁沒一頁地看地理重點。

    這家的果盤質(zhì)量不錯，于笙邊翻書邊伸手，想再拿一瓣，一盤橙子已經(jīng)被遞到了面前。

    都剝好了，黃澄澄地擺了一圈，上面都插著牙簽，還帶著清新沁人的果香。

    抬頭，靳林琨沒在補覺，側(cè)過來看著他，眼睛彎了下：“還想吃哪個？”

    “你失眠好了？”于笙扎了個橙瓣塞進嘴里，掃了眼已經(jīng)減少了一類品種的豐盛果盤，“算了吧，給群眾留點解渴的東西?！?/br>
    靳林琨笑了笑，挪得近了點兒，也跟著吃了瓣橙子。

    彈琴不光要樂感，還需要肌rou記憶，只能靠日復(fù)一日地大強度練習(xí)。最近分出不少時間練琴，復(fù)習(xí)的進度都被擠占得慢出了不少。

    于笙還得補上高中前兩年幾乎沒看的內(nèi)容，端起盤子往他那邊送了送，把書往稍微亮堂的地方挪了挪，又翻過一頁。

    翻開的書忽然被一只手輕輕按住。

    書就放在腿上，一點很安穩(wěn)的力道透過書頁，隱蔽地落下來。

    “回去再看，這兒傷眼睛?！?/br>
    靳林琨按著書，輕拍兩下：“悶的話陪你出去透透氣?！?/br>
    KTV包廂的燈炫彩得要命，靳林琨特意指導(dǎo)岑瑞開了頂燈，光線也還是偏暗，看人還行，看書就要費出不少力。

    “不悶?！庇隗献饋砹它c，摘了一只耳機，看著盡情放飛被壓抑天性的七組同學(xué)：“你不上去唱一首？”

    靳林琨抬頭，看著被話筒開啟了新世界的七組組長，笑笑搖頭：“算了……不能太張揚。”

    難得見到這個人還知道不能太張揚，于笙揚了下眉峰，忍不住猜測：“你還有比打游戲更要人命的技能？”

    “……”靳林琨到現(xiàn)在還沒把舍友的黃金小號升回鉑金，摸摸鼻子，試圖解釋：“朋友，那件事是個意外――”

    不等解釋完，先被撲過來的鬼哭狼嚎打斷了。

    “琨神，笙哥！”

    岑瑞活蹦亂跳了一晚上，膽子越來越大，過來求援：“救命，組長還要繼續(xù)唱，只有你們能阻止他了……”

    于笙抬頭，看著深情投入凝望屏幕的丁爭佼和痛不欲生的七組眾人，忍不住挑了下嘴角。

    最近靳林琨和七組的人都相處得不錯，幾乎有問必答。于笙沒忙著管，把耳機塞回自己耳朵里，不緊不慢低頭翻起了書。

    “……”

    岑瑞捂住了胸口：“笙哥，不能因為好玩兒就不管，耳機的隔音也是有限的，我不信組長的穿透力不能影響到你……”

    “降噪耳機，效果挺不錯?！?/br>
    靳林琨很體貼地幫忙解釋：“里面放著歌，除非有人貼在耳朵邊上說話，不然基本聽不見?！?/br>
    “效果這么好的嗎？”

    岑瑞難以置信，看著他經(jīng)驗十分豐富的樣子，又莫名不忍心懷疑：“那怎么辦？再繼續(xù)這樣下去，可能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

    琨神在樂于助人上很靠譜，微揚了眉稍作沉吟，壓低聲音提供了個思路。

    ……

    兩分鐘后，梁一凡從副組長孔嘉禾手里把二胡借過來，以毒攻毒地鋸?fù)Ａ私M長的深情發(fā)揮。

    一切歸于正軌，丁爭佼紅著臉不迭道歉，七組全票通過關(guān)了話筒，接上錄制好的鋼琴伴奏，繼續(xù)專心排練。

    于笙沒真看書，作勢翻了幾頁，聽見模模糊糊的鬼哭狼嚎變成了熟悉的群魔亂舞，下意識抬了下頭。

    靳林琨沒有小電子琴彈，很寂寞地坐在他旁邊，見到他抬頭，胳膊就從背后攬上來。

    “干嘛？”沙發(fā)太軟，于笙坐得有點累，順著背后手臂的支撐力道往起坐了坐，“這么想?yún)⑴c，我去幫你把琴拿來？”

    靳林琨輕咳一聲，摸摸鼻尖：“不用……剛才沒說完，繼續(xù)一下?！?/br>
    被打了個岔，于笙都快忘了剛才說的內(nèi)容，想了想才記起這人試圖和他解釋打游戲和唱歌哪個更菜。

    話題非常無聊，于笙低下頭，并不打算繼續(xù)討論這個問題：“不用繼續(xù)了，在我心里你沒有比打游戲更菜的技能?！?/br>
    親眼看著賬號從星鉆墜落的感覺實在太難忘，于笙覺得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洗禮，才能把這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從腦海里抹下去。

    靳林琨居然還挺謙遜靦腆地笑了笑：“這倒是，我唱歌確實比打游戲強……”

    “……”于笙忍不住抬頭，想提醒他自己并沒在夸他，耳邊低沉的嗓音就透過音樂聲繼續(xù)響起來：“不信我給你唱?！?/br>
    于笙手里的書翻過一頁，不知道怎么，就停住了要懟回去的話。

    靳林琨神色語氣都挺認(rèn)真，摸過他連著耳機的手機，看了一眼他正在聽的歌：“你聽的哪首？我試試――”

    話頭一頓，靳林琨仔細看了看手機屏幕上轉(zhuǎn)著的唱片，眉峰揚起來，鏡片后的黑眸忍不住彎了下。

    于笙把手機搶回來，給他潑冷水：“熟悉熟悉你的曲風(fēng)，省得你忽然神圣起來我跟不上?！?/br>
    靳林琨覺得這個理由挺合適，能完美解釋自己的舍友為什么在KTV一邊背地理一邊聽教堂管風(fēng)琴的圣歌。

    這人每次占了點便宜就容易得意忘形，于笙掃了一眼他唇角壓都壓不住的笑意，按上手機，肩膀就被后面墊著的手臂攬住。

    “我會唱。”靳林琨按著他要關(guān)播放器的手，“別動，給你唱?！?/br>
    兩個人原本就坐得近，他這樣靠過來，幾乎就貼在了一塊兒。

    他的體溫要比于笙偏高一點，微溫的氣息掃過頸間，讓于笙忍不住蹙了下眉，肩膀繃了繃：“要唱快唱，別廢話。”

    耳朵里還塞著耳機，于笙抬手要摘，靳林琨卻已經(jīng)湊在他耳邊，按著屏幕上歌詞的進度低聲唱了起來。

    低低的、壓得微沙的嗓音貼在耳邊，透過耳機功能強大的降噪波段，清晰地傳進來。

    于笙動作頓了頓，微側(cè)過頭。

    ……

    “這兒能不用口琴嗎？說真的，我覺得我不一定能承擔(dān)起solo這么重要的任務(wù)，還是搖沙錘這種工作更適合我……”

    岑瑞練著練著就覺得很有壓力，抱緊了自己的小沙錘，試圖爭取隱藏在整首樂曲的洪流里：“琨神，你看這段譜子――”

    他一抬頭，聲音瞬間卡在嗓子眼，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這里要有感情，一定要富有感情地敲打三角鐵……怎么了？”

    正在指導(dǎo)組員調(diào)整狀態(tài)的丁爭佼抬頭，跟著看過去：“……呃，救我同學(xué)？”

    “跟你們說了，我叫網(wǎng)絡(luò)一線牽相逢即是緣，當(dāng)初那個軟弱的名字已經(jīng)配不上我了。”

    梁一凡從自己悠揚的口哨聲里出來，揉著腮幫子抬頭：“什么事？”

    所有人都在往另一個角落看，他也跟著看過去，茫然：“有什么不對嗎？”

    夏俊華按揉了兩下天應(yīng)xue：“他們……在干嘛？”

    “……”

    梁一凡對這群大驚小怪又不肯承認(rèn)現(xiàn)實的人已經(jīng)沒了指望，隨便揮了揮手，繼續(xù)低頭沉浸回自己的口哨世界里：“往好里想，說不定琨神是個活了幾百年的吸血鬼，抓到了笙哥作為食物，正在試圖咬開他的脖子?！?/br>
    ……

    七組的絕大部分同學(xué)依舊茫然，面面相覷一陣，被沒來由出現(xiàn)的本能支配著低下頭，繼續(xù)鉆研起了自己的樂器。

    一片吱吱呀呀的勤奮樂聲里，靳林琨圈著手臂，讓于笙把大半重量卸在自己肩膀上，貼在他耳邊，一句一句地給他一個人唱著圣歌。

    他唱得比于笙想象中好出很多，音準(zhǔn)穩(wěn)得異常漂亮，起初還和伴奏節(jié)奏稍微有點出入，唱了幾句就完全貼合上來。

    耳朵被氣流吹得不舒服，于笙稍微側(cè)了下臉，聽了一陣，肩膀在背后的手臂里一點點放松下來。

    KTV的光線確實不大適合看書，他草草翻了十來頁，眼睛就已經(jīng)有點發(fā)酸，索性又往后靠了靠，闔上眼睛。

    靳林琨揚揚唇角，手臂抬起來，攏著他的腦袋輕輕揉了兩下。

    已經(jīng)鮮明有別于少年的、有點低沉磁性的嗓音，每一寸鋒芒棱角都柔軟下來。

    繳盔卸甲，輕聲咬著英文的詞句，合著耳機里管風(fēng)琴的宏大伴奏，落在耳朵里。

    肖邦戰(zhàn)勝了管風(fēng)琴。

    第四十五章

    周末的競賽專題講座, 在夏俊華的鄭重感謝下，為了傳說中的競賽模擬密卷, 七組大半人馬都幫忙坐在了大禮堂里。

    老萬也很認(rèn)真地戴了頂鴨舌帽，穿了件最精神的襯衫, 坐在了一片學(xué)生中間。

    “特別帥?！?/br>
    岑瑞的班主任連帶手機都不讓，是真心喜歡老萬，認(rèn)認(rèn)真真夸他：“萬老師, 您這樣在這兒坐多久, 他們都一定發(fā)現(xiàn)不了學(xué)生里出了個叛徒?！?/br>
    老萬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笑呵呵擺手，又稍傾過身, 跟著幾個競賽生問起了有關(guān)競賽保送的情況。

    來開講座的是省里有名的競賽培訓(xùn)老師，叫張勝航, 比老萬的頭發(fā)更稀疏一點, 四十來歲, 看起來就是能滔滔不絕天南地北講上一天的面相。

    這次的講座主要是面向有通過競賽保送意愿的準(zhǔn)高三生，除了老師，還有幾個應(yīng)屆已經(jīng)拿到簽約的高三畢業(yè)生, 跟著一起過來給下一屆介紹經(jīng)驗。

    “航宇，特別有名。挺多搞競賽的都跟著他們培訓(xùn)，還辦過夏令營，出了一堆國獎?！?/br>
    夏俊華目光锃亮：“聽說他們押題特別準(zhǔn), 多練幾套題，八月份初賽拼一把, 也算是給這兩年個交代了?！?/br>
    對競賽生來說，到了高三就是最后一搏。如果依然不能拿到保送簽約，立刻就要把重心重新轉(zhuǎn)回高考上，比普通學(xué)生的壓力還要更大。

    于笙照例坐在靠門邊的位置，翻了兩頁書，剛?cè)ッ謾C，光線就被身影輕輕擋住。

    抬頭，靳林琨拎了兜東西，身上還帶著外面的鮮明暑氣，鏡片后的眼睛朝他彎了下：“等急了？”

    于笙掃他一眼，低頭看書：“以為你迷失在校園的某個角落，繞不回來了?！?/br>
    今天要來幫忙湊人頭，于笙特意早起練了琴，從琴房出來，收了條不用等他的短信就沒再見著人。

    他覺得消息的語氣狀態(tài)不大對，莫名不放心，連發(fā)了幾條消息過去，對面也只是叫他別著急，約了在禮堂見面。

    結(jié)果就一直到現(xiàn)在才見著人。

    于笙翻了兩頁書，側(cè)身讓他進來坐下，看著他從袋子里一樣一樣往外掏零食：“你來看電影的？”

    “這種講座三個小時結(jié)束不了，肯定得拖到中午。”

    靳林琨很有經(jīng)驗，單手解開領(lǐng)口透氣，把最后一盒優(yōu)酸乳放在他懷里：“給你找點兒吃的，結(jié)束了出去吃?！?/br>
    講座的時間在上午十點，要一直待到結(jié)束才能領(lǐng)模擬卷。于笙早上早起練琴，早飯已經(jīng)吃了四五個小時，就這么坐到中午，難免又要餓得胃疼。

    于笙看著遞過來的那袋卡通手指餅干：“……你什么時候成年的?！?/br>
    “半年前，12月7號。”靳林琨熟練地撕開包裝，答得非常精準(zhǔn)，“比你大十個月?！?/br>
    “……”于笙看著他遞過來的餅干，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來折成了幾段，趁著沒人看見利落塞進了嘴里。

    這人當(dāng)初在修完凳子之后，往他宿舍放旺仔牛奶和小熊餅干，居然可能是真的只因為自己確實喜歡吃旺仔牛奶和小熊餅干。

    成年個屁。

    于笙被迫接過插好了吸管遞過來的優(yōu)酸乳，喝了兩口，把靳林琨的出生年月堅決往后推了十年，記在了手機上。

    又坐了一陣，講座如期開始。

    五大學(xué)科競賽幾乎全面向理科，數(shù)物信化生方向都不相同，沒辦法一概而論。這場講座主要是針對第一次報考的競賽生，講的內(nèi)容太淺，臺下一會兒就忍不住低頭聊成了一片。

    【沙錘愛我我愛沙錘：老夏，你還在聽嗎？】

    【模擬卷沖沖沖：聽個頭，我都考了兩年了，要不是為了模擬卷，我才不在這兒聽報名的時候千萬別忘了設(shè)密碼?！?/br>
    【模擬卷沖沖沖：感覺我浪費了整個七組寶貴的一個小時，還要繼續(xù)浪費下去?！?/br>
    【七組No.1：不浪費，就當(dāng)了解課外知識了，你們真的辛苦?！?/br>
    【凌晨四點的N大：沒關(guān)系的，夏同學(xué)，我?guī)Я司毩?xí)冊，你們需要頭燈嗎？】

    夏俊華放下手機，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帶了個微型礦燈的孔嘉禾：“副組長為什么會有頭燈……”

    “大概是小臺燈的反噬效果?！贬鸶沁吙?，“我居然有一點心動，問問副組長，有鏈接嗎？”

    ……

    微信群的消息一會兒就蹦到99＋，臺上的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