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陣，一口氣沒來得及提上來，便“噗嗤”一聲笑得漏了。薛嵐因面色一紅，抱著那半截蓮藕在懷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半晌過去，待得秦還緩緩踱步走上前來，揚(yáng)起手指，對準(zhǔn)他的心口不輕不重地點(diǎn)了一點(diǎn)，終還是那一個(gè)字來形容他道:

    “……歪！”

    薛嵐因僵了一僵，尤是大為不服道:“師祖自己說的，這偌大一方蓮池，撈什么都可以的啊……”

    “那也不是什么都值得撈的?！币咨祥e冷不丁地打斷他道，“功夫不到家，連片魚鱗都摸不著邊，還想著撈完整片池子呢？”

    薛嵐因動了動嘴唇，似還想辯解些什么，然垂頭望見懷中泥里透粉的半截蓮藕樁子，只覺喉間狠狠一哽，憋了半天，終沒能吐出半句話來。

    第46章 表白

    是夜。

    長行居內(nèi)外燈火未燃, 獨(dú)矮屋四面結(jié)界間一盞燭臺散出星點(diǎn)黯黃。

    晏欺方自沉夢中蘇醒, 彼時(shí)正披了件外衫倚在案前研墨抄書。夏至本易致人體乏，加之昨夜鬧騰得實(shí)在厲害，使他精神多少有些不佳, 遂提起筆來沒寫上幾個(gè)大字, 便無端多了幾分昏昏yu睡的趨勢。

    半晌意識混雜，忽聞?lì)^頂一聲異響，他勉力側(cè)目朝雕窗外掃過一眼，頓了一頓, 又偏頭回去，似并不打算予以任何理會。

    然而沒過多久，聽那室外又是一聲輕響, 老鼠扒坑兒似的，直扎得人耳朵生繭，晏欺雖心生幾分煩悶，卻亦未作出任何反應(yīng), 僅抬手在邊上倒了一碗涼茶, 仰頭將之一飲而盡。

    ——當(dāng)聲音第三次于耳畔頻繁響起的時(shí)候，晏欺終究是按捺不住了, 反手將那茶碗往案上重重一磕，回頭罵道:“薛小矛，你是不是有病？”

    少頃之余，但見那雕窗相隔的緊密縫隙間，窸窸窣窣冒出薛嵐因一顆動來動去的小腦袋, 此刻正一板一眼揚(yáng)起手臂，顫顫巍巍地伏在外墻邊緣表演鬼畫符。

    師徒二人，一人靠在屋里，一人趴在墻外邊，偏又誰都未曾開口好生說話，怎么瞧著就怎么奇怪。晏欺思來想去，怕狗徒弟是招了什么邪魔上身，便索xing起身踱至雕窗邊緣，皺眉對外喝道:“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薛嵐因停了一陣，嘆出口氣，哀聲埋怨道:“師父不是不肯與我說話么？”

    晏欺一見他這苦大仇深的樣子，便有些平添煩躁，自覺待不下去，轉(zhuǎn)身立刻要走。薛嵐因心下一驚，慌忙隔著雕窗伸進(jìn)手來，緊緊攥住他衣袖道:“哎！你又跑什么？”

    晏欺道:“沒空陪你發(fā)病，你要瘋滾別處瘋?cè)?。?/br>
    薛嵐因一聽，臉色登時(shí)就沉了:“……那我真走了？不在外邊煩你?！?/br>
    晏欺想也不想，冷道:“隨你。”

    “嘶，哎！別……”薛嵐因手中一空，一時(shí)抓握不住晏欺衣袖，方沉下去的面色瞬間就崩了，二話不說，又撲騰過去揪住他半片袍角道，“師父別走，我方才……方才在練功呢，你不想見見成效如何嘛？”

    晏欺回頭看他一眼，道:“你練的什么功？非要三更半夜跑人窗戶邊上掛著？”

    薛嵐因自以為很邪魅地勾嘴一笑，道:“絕世神功?！?/br>
    晏欺面無表情地凝望他半晌，自鼻腔中冷冷哼出一聲，并未開口說話，轉(zhuǎn)而回身握起了紙筆繼續(xù)謄抄起靜心符咒，薛嵐因見狀也不再驚慌，氣定神閑地牽著那小半片袍角輕輕一劃，飛速落空默寫出一連串大字，隨后聚力朝內(nèi)一指，恰趕在晏欺落筆之前，將他肘下一張白紙隔空抽了出來，前后之間，也不過發(fā)生在眨眼一瞬。

    晏欺再次回頭，便見薛嵐因那混賬小子將大張白紙捏在手心里，卷成一豎軸，得意洋洋地沖他上下擺了擺，好像在說“我厲不厲害”？

    晏欺那般傲然脾xing，自然不肯出言夸贊他一字半句，只揚(yáng)手另抽出一張新紙，忙著低頭鋪開攤平，似對窗外那笑意盈盈的一張傻臉視而不見。薛嵐因倒也不同他急，仰頭一挑指節(jié)，竟將他手中毛筆也給順了過來，叼在嘴里，時(shí)不時(shí)還帶著些挑釁似的，旋起來打個(gè)小轉(zhuǎn)。

    晏欺有些無奈，卻也懶得與他爭辯，只得道:“雞鳴狗盜之舉，不成體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