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斛斛也是傍晚出生的，殘陽透過窗欞，有如描金。”

    “我對(duì)著她笑了一下，她也對(duì)我笑了一下，自有血脈相牽?！?/br>
    “上蒼憐我，終將女兒還與奴家?！?/br>
    雷剎怒問：“齊家三十多人，誰憐？”

    孟娘子一愣，飛快地眨著眼，將要溢出眼眶的淚眨了回去：“斛斛什么都不懂，她不過稚童。她的生父為救子，親手掐死了她，她母親在旁哀泣卻狠心不救，任之由之，過后也不過將她裝在箱中墊一床小被埋于院中，誰知斛斛并沒死，她只是一時(shí)閉過了氣，然后在幾尺地下的箱中醒來……鳥筑巢于樹，得一庇所，子依附于母，得一心安”孟娘子深吸口氣，語氣顫抖，“她不該有怨？不該有恨？”

    “斛斛初時(shí)頗為康健，笑笑鬧鬧與一般幼兒無異，然而一載過后，斛斛的身體又開始差下去，她不喜湯羹飯食，成日醒醒睡睡，她怕我擔(dān)心，常常強(qiáng)撐著在我膝下承歡。”

    因怨因恨所生的怨魂，哪怕寄附人身，終究也不是真正的人。人要飯食，怨尸需人之精魂。

    孟娘子搖了搖頭：“齊家……奴家心中有愧，原本事不至此。那時(shí)斛斛強(qiáng)顏歡笑，奴家便帶著她去郊野游玩散心，有貴人驚馬，斛斛為救我，耗盡余力?！?/br>
    “母鵝尚知為幼鵝覓食，何況奴家?！泵夏镒拥?，“齊家本就貪婪下作，以賣女為生，與眾鄰jiāo惡，乞索小童討得幾枚錢，齊大見了都要仗著力大強(qiáng)搶過去?！?/br>
    單什哼了一聲：“孟娘子善心，還特意挑了惡人喂與怨鬼。”

    孟娘子恍若不聞，又道：“奴家讓阿舍偷偷潛入齊家，埋金院中，奴家又扮作卦師提及鄰宅，齊大果然被誘，沒多久就舉家搬至隔壁?！?/br>
    “副帥，一切是奴家所為，斛斛是無辜的，她不過懵懂幼兒，便如無知幼鳥，母鳥銜食而來，她便張嘴待哺?！?/br>
    雷剎盯著她，道：“孟娘子，你雖不無辜，卻也擔(dān)不下三十余條人命，此非真相。怨鬼害人，如人飲水，乃是本能。埋金的是你，扮卦師的是你，然而，這般就能誘人上當(dāng)，豈不可笑？自是怨鬼相誘，惑人心智，這才使得齊家入住?！?/br>
    “你雖心存惡念，但是，齊家上下一夜盡亡，卻非你所愿。如我沒有料錯(cuò)，原先你只想著：齊大賣女作惡，死不足惜，只當(dāng)天理報(bào)應(yīng)。你一來得心安，二來你養(yǎng)的怨鬼也得轉(zhuǎn)緩。誰知，怨鬼久饑，一夜屠盡三十多人。你便知此事難了，王梁氏時(shí)而瘋癲時(shí)而清醒，你哄了她來，讓我們誤以為是她移走了尸體。”

    “怨鬼的尸骸早就不在齊家院，早被你另行收殮  ?！崩讋x看向馬車堆著箱籠，“不知是裝在哪只箱中？”

    孟娘子倏地怒視著雷剎，退后幾步：“副帥，就不能放我母女一條生路？奴家保證，帶著斛斛避入深山，遠(yuǎn)離城郭鄉(xiāng)野。”

    雷剎沉聲道：“孟娘子，她不是人，你們從來沒有生路。”

    孟娘子剎時(shí)淚下，她孤立在那，那些平靜土崩瓦解，她知道，哪怕她拼著身死，她也護(hù)不住自己的女兒。

    “阿娘！”斛斛從馬車中飛奔出來，投入孟娘子的懷里。

    孟娘子接住她，緊緊納入懷里，眼淚成串地落在斛斛的臉上，斛斛抬起手，認(rèn)真地為她拭去眼淚，黑沉沉的眼中是滔開的恨意，她猛地轉(zhuǎn)過頭，瞪著雷剎幾人：“你們讓阿娘落淚，你們?cè)撍??！?/br>
    孟娘子忙按住bào動(dòng)的斛斛，眼看著她雙眸轉(zhuǎn)成血紅，本就枯瘦的臉更顯嶙峋，細(xì)密的毛發(fā)從指尖順著手臂直蔓生到額頭，犬牙jiāo錯(cuò)支出唇外，十指生出尖銳鋼硬長黑的指甲。她靈活地脫離了她的懷抱，四肢著地，護(hù)在她的身前沖著雷剎幾人咆哮。

    阿扣幾人嚇得了尖叫出聲，馬匹躁動(dòng)地?fù)P起四蹄，用力掙脫韁繩，四散奔逃。雷剎一使眼色，單什與葉刑司會(huì)意，雙雙bi向斛斛，二人的腰間各墜著一個(gè)佛鈴，佛音連響。雷剎卻直沖向孟娘子靠近的一輛馬車，馬驚后，箱籠從車上跌落。

    “不不不……”孟娘子大驚，奔向一只箱籠，以身作盾攔在跟前，“別傷她，別傷她。”

    雷剎道：“孟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