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爸爸mama、哥哥jiejie, 還有他，圍在一起吃米湯, 熱騰騰的大鍋擺在桌子中央, 香氣四溢。

    “逐夜涼, ”他朝廚房喊，“再不過來沒你的份兒了啊！”

    米湯騰起的熱氣中, 一個(gè)人影走過來, 不是骨骼，朦朦朧朧的, 正拿圍裙擦手, 一把干巴巴冷冰冰的聲音：“不陪你, 飯都不會(huì)吃了?！?/br>
    岑琢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對呀，有你吃著才香嘛?！?/br>
    桌邊，哥哥jiejie輕快地笑起來……

    緩緩睜開眼，雪白的天花板, 一排七八個(gè)營養(yǎng)素注shè瓶, 還有醫(yī)療設(shè)備的嘀嘀聲, 岑琢嘗試著坐起來，一動(dòng)，床邊的人忽然驚醒。

    岑琢看著他，一個(gè)頭發(fā)凌亂的男人，高級西裝扔在一邊，襯衫袖口挽到胳膊肘, 一對黑眼圈，目光灼灼：“小琢！”

    “哥……”岑琢不敢相信，真的是他哥，失蹤了十年的岑默。

    湯澤的眼眶充血，紅得有些嚇人：“是我，”他騰地站起來，朝門外喊人，“趕快，拿進(jìn)來！”

    小弟拿來的是一盤切成小塊的桃子，用牙簽chā著，湯澤顫著手喂給他：“小琢，你說要吃的?！?/br>
    彌留的話，岑琢記不清了，眼睛里的水閃動(dòng)著，張開嘴。

    桃子細(xì)心冰過，擦過舌尖，又香又甜，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他趕緊拿扎滿了針頭的胳膊去擋，湯澤緊皺著眉頭，遲疑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是哥不好?！?/br>
    二十一歲，伽藍(lán)堂的會(huì)長，是大男人了，可在親哥哥面前，岑琢哭得像個(gè)小孩子：“哥你上哪兒去了，這么多年……為什么不來找我！”

    湯澤用力握住他的手，心都要碎了，那個(gè)早上，pào火擊碎了貧民窟的玻璃，面片兒湯潑了一地，jiejie的腰折斷在椅子上，爸媽沒有全尸，而岑琢，斷著胳膊倒在血泊里，讓人以為他死了。

    只有湯澤，被沖擊波震到門口，在垮塌的磚石下，看見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具暗黃色、掄雙斧的組裝骨骼。

    他不要命地追上去，冒著pào火爬上它的背，在可怕的流彈中，在寒冷的空氣里，他扒著它，扒得十個(gè)指頭的指甲都沒了，被裹挾進(jìn)南下的流浪團(tuán)大軍，入關(guān)加入了獅子堂玄武分堂北府舵，成了一名御者。

    “我給爸媽和jiejie報(bào)仇了，”湯澤說，嘴角繃得肅穆，“那家伙死得比他們更慘，不只是他，所有參加了那天火并的人，無論男女，一個(gè)不剩。”

    這些事，說起來三言兩語，可從一個(gè)流浪兒到天下霸主，一個(gè)少年孤身一人追兇、隱忍、報(bào)仇，這中間有多少心酸、多少血淚，只有湯澤自己知道。

    岑琢含著淚點(diǎn)頭：“哥，你受苦了……”

    湯澤安慰他：“這個(gè)年代，人生下來，沒有不受苦的?！?/br>
    岑琢顫抖著攥住他的手。

    湯澤回握住他，低聲說：“小琢，如果早知道是你……”

    如果早知道，他會(huì)把半壁江山給他，哪怕是取消染社，改稱伽藍(lán)堂，只要能換來這個(gè)弟弟，他在所不惜。

    可為什么，他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

    因?yàn)轫殢浬剑莻€(gè)無所不知、洞察一切的“神器”，它不許任何人在江漢提起岑琢的名字，盡管它早預(yù)見到了這個(gè)未來。

    “為什么？”岑琢昏迷這一天一夜間，湯澤問過它。

    須彌山的黑色心臟徐徐旋轉(zhuǎn)著：“我有我的原因。”

    “你明知道，”湯澤怒瞪著它，“他會(huì)在我眼前中qiāng，而我，此時(shí)此刻會(huì)站在你面前，質(zhì)問這一切！”

    “我知道，”須彌山平緩地說，“我‘看見’了，不只是此刻，還有許久以后的未來?！?/br>
    “未來……我弟弟，他好嗎？”

    “為什么不先問你自己？”

    湯澤急躁地?cái)n了攏頭發(fā)：“從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自己了，我欠他，這十年，他滿身的傷，我親手把最寶貴的親人推到了懸崖邊上。”

    “那是你們的命。”

    “我擁有你，就是要逆天改命！”

    須彌山笑了，像個(gè)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太貪婪，湯澤，天下和弟弟，你只能選一個(gè)?！?/br>
    湯澤沒思考多久，說：“弟弟。”

    須彌山靜了片刻，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