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了。

    他還要強(qiáng)顏歡笑：“多謝上人提點(diǎn)，不過不勞你費(fèi)心了，此事我們會再想辦法的。之前沖突確實(shí)是誤會一場，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琢玉搖頭，誠摯地說：“怎么會？是我們該向魔君道歉，耽誤了這么多事情……”

    他們來來回回的客套話在白瑯耳邊越拉越遠(yuǎn)。她看見所有人都是麻木微笑的，沒有誰分一個眼神給躺在產(chǎn)臺上變作腐rou的年輕女子。沒有人想過她還有沒有意識，這堆腐rou里有沒有一顆心跳動，也沒有人知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這副樣子是不是痛苦。

    白瑯站在陽光下，有種遍體生寒的恐懼。

    這世道竟然沒有人在乎另一個人的生死，他們站在未寒的尸首邊，談笑間全是權(quán)與力的jiāo鋒。

    夜行天說任何事情琢玉可以做到十分的，她只能做九分，確實(shí)如此。

    他多厲害，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一場爭執(zhí)，誰也沒有損失。死的是個沒有任何勢力背景的林小鹿，而且她還是自然死亡，跟誰都沒關(guān)系——跟追捕她的萬緣司沒有關(guān)系，跟bi迫她的天殊宮沒有關(guān)系，是她自己的命。

    命就該如此嗎？

    *

    萬緣司，司命神宮。

    又一把緣簽被扔在地上，脆響聲回dàng在空曠的宮殿里。寒玉床上搭起了雪蠶絲的帳子，司命身影影影綽綽，看得不清。

    紀(jì)雅之看了封蕭一眼，示意他上前制止。

    封蕭第一個字的第一個音剛出來就被另一把緣簽甩在臉上。

    紀(jì)雅之嚇得動都不敢動。

    封蕭深吸一口氣，神情平靜地開始收拾地上散落的緣簽，有些是玉的，已經(jīng)碎得不成樣子了。碎最狠的那個是林小鹿的，司命剛算到她命緣已斷，姻緣已了。

    紀(jì)雅之終于看不下去：“諭主，這也不是封前輩的錯啊……”

    “上次追捕失手的是誰？不是他的錯還能是誰的？”

    “是您自己的問題?！奔o(jì)雅之鼓起勇氣說，“您沒有跟小鹿姐好好jiāo流過，她才會逃跑。當(dāng)時小鹿姐知道自己神jiāo結(jié)胎的時候已經(jīng)很慌了，您還這樣對她，她肯定……”

    封蕭低聲斥責(zé)：“閉嘴?！?/br>
    紀(jì)雅之委屈地沉默下去。

    封蕭收拾完地上的狼藉，才起身道：“司命，東王圣公誕辰還有幾場儀式需要您出面主持，我到時候再來找您吧?！?/br>
    “你出面主持吧?！彼久坏?。

    封蕭靜了一會兒，冷笑道：“怎么？您要退位讓賢，學(xué)虛極天尊一樣成天畫眉chā花？”

    帳子內(nèi)司命“噗嗤”一聲笑出來：“林小鹿這蠢蛋哪兒會畫眉chā花？我們一起在內(nèi)司當(dāng)值的時候，她連罰惡使綬帶都不會系……”

    他忽然又靜下去，沒有再說。

    “你記得把那幾場儀式要用的東西給我，誕辰慶祝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不能掉以輕心。”

    言下之意是答應(yīng)出席了。

    封蕭也沒再深聊，帶著那些碎玉起身告退。

    紀(jì)雅之要隨時照看司命身體，所以一直留在神宮。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靠墻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見司命說了句：“是……你說得一點(diǎn)不錯，都怪我?！?/br>
    第104章 變道正。法

    回去之后，首先要見太微。

    他在湖心島等著， 桃花開得正爛漫， 清甜的香味溯水而來。地上落花襯他華服， 含著些生長于衰敗之上的欣欣向榮。

    “白瑯，我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

    他回望過來，從那個長著茂盛桃樹的高坡上， 眼底的光一如既往清麗寒涼。白瑯看見他手里抱著一個孩子， 頓時有些挪不開視線。

    “月圣可以跟朝稚同歸于盡，秦緩歌的出現(xiàn)導(dǎo)致他掉以輕心，被當(dāng)場斬首。朝稚可以剖腹取子保林小鹿xing命，你阻攔封蕭，讓他錯失先機(jī)?！?/br>
    “你以為天命是可以改變的，但最后會發(fā)現(xiàn)改變天命的行為卻恰恰構(gòu)成了天命的一部分。這是亙古以來就存在的悲劇， 跟你的意圖好壞或者實(shí)力強(qiáng)弱都沒有關(guān)系。有時候天命只想用這種辦法告訴你， 要服從， 因?yàn)橐磺小`背’其實(shí)也都是‘服從’?！?/br>
    白瑯想起林小鹿腐爛的尸體， 耳邊仿佛能聽見尖銳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