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有一艘薄薄的小木船，上頭坐著一個潦倒落魄的中年人。

    “想坐嗎？”他沖小白招手：“我看你看很久了?！?/br>
    小白忍不住坐了上去，隨他一同出海。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不怕死海的死神?！敝心耆撕荛_心，雙手劃槳格外賣力。

    平靜無波的海水深不見底，死寂般漂浮著破碎不堪的形狀。

    小白不敢多看，小聲道：“我想出海?！?/br>
    “嚯，你也想逃？逃不出去的?！敝心耆艘姽植还郑八篮]有盡頭，那座小島就是能到的最遠(yuǎn)方?！?/br>
    “我知道?！毙“状瓜骂^，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她想登船，想越海，但明知沒有前路。

    腦袋越來越痛，小白轉(zhuǎn)頭望向模糊的岸邊，低喊了聲任元。

    她不該上船的，任元會擔(dān)心她，會生氣。

    “要回去了？”

    離小島還很遠(yuǎn)，中年人放慢動作，停下槳點(diǎn)了根煙斗。

    他撩開額前疏于打理的長發(fā)，露出一只瞎眼，嚇得小白臉色大變。

    這個人兇神惡煞，是任元口中真正的大壞蛋。

    “我過去是個海盜，大家都叫我船長。我最多有叁艘船，上百個船員?！彼钗艘豢?，吐出辛辣腐舊的煙。

    小白下意識收緊了翅膀，生怕露出來被他發(fā)現(xiàn)。

    大壞蛋肯定會把她的羽毛拔禿的。

    “偶爾我也會做點(diǎn)好事，南洲起了火，我讓幾百個人登上船。他們稱呼我為救世主?！彼俸傩α讼?，還有些得意：“出海那晚他們圍著我跳舞，把隨身攜帶的干糧點(diǎn)心堆在我房門口，一個個排隊感謝我?！?/br>
    “你救了那么多人，為什么會在這？”小白怕他說謊。

    “因?yàn)槲覛⒘怂麄?。?/br>
    中年人仰頭望天：“很快食物就吃光了，為了捕魚脫離航線迷失在海上，暴風(fēng)雨擊穿了一艘船的甲板?！?/br>
    “有人生病了，一個接一個倒下，我只能把他們趕到另一艘船上。最終那艘船沉在了北海。我讓剩下的人抽簽吃飯，總抽不到簽的人暴動抗議，我只能吃了他們。最終，活下來的只有我和我的大副。”他絕望地看向小白：“可我只是壯士扼腕，他們不去死，我們也活不下來。我在海上的每一秒都在反思，為何當(dāng)時起了圣人心思？如果沒有救，我的船員們不會有事，我又不想當(dāng)救世主，也不是冷酷無情的執(zhí)政者要犧牲鋪路?！?/br>
    他只想當(dāng)一個自由霸道的海盜。死后被扔進(jìn)地獄，而不是困在虛區(qū)終日痛苦后悔。

    “總要有人當(dāng)?shù)??！毙“酌院溃骸翱偟糜心敲匆粋€人站出來……讓別人去死……”

    這太可怕了，小白說得心驚。

    “那是成王敗寇的統(tǒng)治者，而不該是我。那些人早就有被人唾罵憎惡的決心，可我不是，我還想當(dāng)個好人?！敝心耆藢⑿“姿突匕哆叄拔抑皇莻€無能的廢物。謝謝你聽我講那么多?！?/br>
    小白是被任元從船上揪回去的，顧不得顏面當(dāng)場拍她的屁股。

    “痛痛痛！”小白一直忍著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你別打我，我知道錯了?！?/br>
    “我一轉(zhuǎn)頭你就不見了，你是叁歲小孩嗎？如果你跌進(jìn)海里溺死怎么辦？”任元急得動怒，“那海盜害死幾百人，想逃出虛區(qū)被我行過刑，你還敢接近他？”

    任元一時間說不出小白讓他生了多少氣。

    “如果我在世，我肯定砍了你的頭。”任元自嘲道：“從沒人讓我這么擔(dān)心過?！?/br>
    說完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替小白揉屁股。

    但小白搖頭，非要拽羽毛送給他。

    “你不是壞蛋。”小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最好了，你不是故意想害死那么多人的。他們討厭你，但我喜歡你?！?/br>
    任元猜是那個自以為是的海盜與小白說了些什么。

    聰慧伶俐的小姑娘又通悟了什么。

    “你在為我？”任元摸摸她哭花的臉，笑話她：“不許哭，難看死了?！?/br>
    “可你死了還被困在這里?！毙“走€是哭，“我心疼?！?/br>
    任元更好笑了。

    他父母同胞都沒這樣做過，這小姑娘怎么傻乎乎的。

    他是她什么人啊？

    她真的有那么喜歡他么？

    竟然有人會心疼他，想要他好好的。

    任元心口被輕輕地敲了一下，因?yàn)檫@個陌生的認(rèn)知裂開一條條縫，里間的空虛仿佛淌入眼淚，一點(diǎn)點(diǎn)填滿充盈。

    “總之你不許跑了?！比卧嘈“椎哪X袋，得意炫耀似的沖剛剛質(zhì)問他真的信任過什么的作家告別，他抱著小白往回走，“走了，回家給你做飯吃。”

    聽見有好吃的可算是不哭了。

    小白說了一長串，任元都不擅長。他生時有人伺候，只是在親征行軍時偶爾做些果腹的家常便飯。

    “我想吃嘛……”小白蹭任元的手臂撒嬌，“想吃嘛，今天好想吃?！?/br>
    “貪吃鬼?！比卧吐暱此骸斑@么貪吃的小孩是要罰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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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新年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