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間里，寂靜在流動，纏繞在陸衍之頸上，試圖將他掐斷氣為止。

    她無動于衷，眼珠只追著書中由簡單的文字組成的深奧事理打轉，可是這些東西卻怎么都進不了腦子里，她漸漸變得煩躁，又不得不壓住這股躁亂，最后只能狂吃零食。

    網(wǎng)上不是說過，吃零食可以帶來快樂嗎？

    她內(nèi)心的空洞，得吃多少零食才能填滿？

    陸衍之咬緊牙，眼前的她太過冷靜、太過陌生，仿佛要和這房間里的昏暗融為一體了。他有些忿恨，自己就不該去喝什么酒，就不會碰到那種女人，更不會讓兩人再次陷入迷局。

    “馮惠然，你先聽我——”

    “早上，你爸媽來家里找你了?！彼仙蠒?，下床將已經(jīng)吃空的薯片包裝袋扔進垃圾桶。

    他心里暗罵自己一句蠢材，拿出手機查看，想必他們是看了新聞要上來找他興師問罪，可他根本沒跟他們提過馮惠然住進來的事。

    可以想象那場面有多“精彩”了。

    “他們跟你說了什么？”他走近鉗住她的手，說話的語氣有些慌，他怕她聽到了什么不好聽的，給她自己徒增胡思亂想的機會。

    “沒說什么?！彼读讼律驳男θ?，拉開他的手一一撿起地上的垃圾。

    沒有才有鬼！

    他又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這時才驚覺，明明房里沒開空調(diào)，她的手心卻冰涼冰涼的。

    “你很想知道嗎？”她低著頭沒有直視他，垂下的劉海掩住她的表情，只聽她的嗓音悠悠說著別人感受不到情緒的話，“他們差點就跪下來，說是你們陸家對不起我們家，他們愿意賠償，也愿意登報公開道歉，還我清白。”

    那一刻，她麻木了。她從沒想過會和他們見面，也沒想過那會是怎樣的場面，直到事情真的發(fā)生了，她卻像一根木頭立在原地，眼睜睜看這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自己面前不斷鞠躬道歉認錯?！八麄兒荏@訝我會出現(xiàn)在你家，大概以為我故意潛進你家來復仇吧?！彼媾宸约海f出這話的時候還能笑出聲，大概是有些慶幸兩老沒說出那些“給你兩千萬，請你立刻離開我兒子”之類的俗套話吧。

    “對不起，是我沒有事先和他們說……”他說出來的話漸趨低啞，喉嚨里的水分迅速蒸發(fā)，干澀得剩下荒蕪。

    去他的自尊心。

    要是他早點回來，她何必獨自面對這些，明明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

    他想對她好，可是每走一步都是逼她走向懸崖。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彼苷f什么？說是陸衍之讓她住進來的？她覺得好諷刺，活了那么久，連給自己辯解都做不到了。

    “是我錯，不關你事，我去解釋，不是你的問題?！彼ё∷?，在她耳邊一遍一遍重復著。

    懷里的她太瘦弱，連笑都是有氣無力的。

    “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后不會了，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我拒絕了他們的賠償，也不需要你們發(fā)什么道歉聲明?！彼裨谒男乜谏希莾r格不菲的襯衫還殘留很淡很淡的廉價香水味，她覺得惡心，稍稍推開了他。

    她彎腰撿起那兩包薯片，回到床上：“舊事重提，那些記者只會更加追著我不放，我受夠了。”

    “我知道了?！?/br>
    知道她對記者有陰影，他斂下眼眉，坐到床邊還想和她聊幾句，誰知他一動，她反應極快就躺下去拉高被子作勢睡覺。

    “我困了，麻煩幫忙關下門?！?/br>
    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愿聽他多說。

    “昨晚你——”

    “陳嫣送我回來的，沒什么。”

    “今晚——”

    “我今天放假，明天再說吧?！?/br>
    “……”他沒再說話，眼神深沉注視她并未熟睡的背影，心中百味交雜。

    之后，他悄悄繞過去把床邊的那些書搬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