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暗接到付思思電話時，陳蘿已經(jīng)失蹤12小時。

    昨天志愿填報，陳蘿像平常一樣來到學(xué)校。指導(dǎo)老師詢問她的意向，陳蘿說會去老師們極力推薦的N大。

    付思思問她報哪，她說會去白旭山推薦的A大，在北方，以后可能不太回來。

    陳蘿的舅舅陳愛國說，侄女大前天是跟家里鬧過矛盾，但是當(dāng)晚就跟小兒子陳學(xué)鑫一起回來了。3號出門去學(xué)校前說過，會填本地的F大。

    因?yàn)镕大里有“熟人”。

    事實(shí)是，陳蘿任何志愿都沒填。

    空蕩蕩的表格交上去，老師檢查出問題，一個個核對名字才發(fā)現(xiàn)是陳蘿。

    她的電話打不通，于是學(xué)校打給家長。

    家長也不知道人去哪了，于是指導(dǎo)老師只能在陳蘿所在的班級群發(fā)信息，看看有沒有人知道。

    知道陳蘿失蹤后，付思思有些著急，因?yàn)樘钪驹改翘炫⒖雌饋硖貏e輕松，有說有笑的，不像平?？偸堑暮芾淠?，什么也不關(guān)心。

    雖然不是多親近的朋友，但聯(lián)想到陳蘿反常的行為，付思思立馬察覺出不對。

    這位昔日的室友，思考過后第一時間打電話給許一暗——

    “你沒看班級群的信息嗎？陳蘿沒填志愿，消失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嗎……是不是在你那！”

    許一暗接到電話時，正在公司大樓。股權(quán)亂糟糟的，父母雙方的律師吵得不可開交，各自陣營的高層站在兩邊，一份份報表和文件攤開。

    有的沒的，臟水渾水，互相潑了個爽。

    他不

    ρΘ㈠8Θгɡ.)

    懂。

    家里最困難的時候，父親讓母親離婚，打算獨(dú)自攬下爛賬。母親不肯，寧愿抱著弟弟躲到外婆家也不愿意離婚。

    為什么所有一切都好起來，曾經(jīng)同甘共苦的父母竟然站到了對立的兩面，還吵得像仇人。

    難道世界上，竟然也有只能同苦，不能共甘的人？

    還是說有錢，人就會變？

    許一暗接完電話，往外走。

    雙方動起手來，竟然用上了防暴棍。一棍子敲下去，文件柜立馬癟了，炸得稀碎。男生偏過身子，抖抖身上的玻璃渣，開門。

    許父吼道，“你去哪！”

    許一暗頭也沒回，“你們繼續(xù)，反正我只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決定不了什么?！?/br>
    “你回來！”

    門外，許牧野和秘書坐在一起，好奇看他，“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我要去找她?！?/br>
    “是王菡jiejie嗎？”

    “不是?！?/br>
    “是那個漂亮jiejie！”許牧野笑起來，從凳子上跳下，“不用擔(dān)心爸爸mama，我會照顧他們！”

    許一暗看著弟弟，有些無奈。

    “那就交給你了，小野。”

    男生掏出車鑰匙，蹲下來揉揉男孩的腦袋，抱到懷里，“對不起，如果害怕就把耳朵堵住?！?/br>
    陳家和學(xué)校已經(jīng)報警。

    但是陳蘿是成年人，如無特殊情況，需要48小時后立案才能調(diào)查。許一暗回來，先去付思思那了解情況。

    付思思知道的并不多，于是他只能到陳蘿家。

    周轉(zhuǎn)房的戶型不大，層高也低。

    他敲門進(jìn)去，高壯的身體幾乎抵到門框。陳愛國怔了怔，一時半會兒想不起面前的人是誰。還是蔣麗認(rèn)出許一暗，忙招呼他進(jìn)來，“是小蘿同學(xué)啊，他爸，以前來家里送合同的那個！”

    陳愛國哦哦兩聲，起身倒水。

    動作有些遲鈍。

    許一暗接過水，說了聲“謝謝”。

    看夫妻兩愁容滿面，毫無頭緒，于是男生先開口，“我已經(jīng)托人在查了……能看看陳蘿的房間嗎？也許有線索?！?/br>
    “對……對。”

    蔣麗起身，引許一暗來到陽臺。

    于是男生第一次看到了陳蘿小小的單人床，米黃色的蚊帳，還有墻壁掛鉤上，淡黃褪色的千紙鶴。

    他滯了片刻，拿起千紙鶴，搓開表面起皮的膠紙。

    辨出下面的韓文。

    ——是香蕉牛奶的包裝紙。

    那么多年了，衣服都肯還給他，這東西竟還留著……

    “怎么了？”蔣麗問。

    “沒怎么?！痹S一暗悄悄放回，發(fā)現(xiàn)陳蘿書包還在，于是問道，“她出門背的什么包？”

    “帆布包好像……還裝了兩塊千層餅?！?/br>
    許一暗“嗯”了一聲，“叔叔阿姨你們先別擔(dān)心，她應(yīng)該沒走遠(yuǎn)，我會找回來?！?/br>
    陳蘿的性格，也許是從小在饑和渴的環(huán)境長大。

    只要到稍遠(yuǎn)些的地方，就會自備吃食。兩人還在一起時，到了飯點(diǎn)她也常常掏出食物和水果腹。

    明明只要說一聲，作為男性，請吃飯還是能做到的。

    但她似乎本能的，不想從他身上獲得什么。

    既固執(zhí)又純粹。

    被這樣的人愛過，像被一條饑腸轆轆卻只肯舔他的雌蟒纏過，命留下了，身上卻全是紅色的鱗形壓痕。

    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許一暗坐在小床。

    捏起枕旁細(xì)韌的黑發(fā)，繞在無名指上，慢慢握緊拳頭。

    從陳家出來。

    托的人已經(jīng)查過最近一天，本地出發(fā)，需要身份證購票的交通系統(tǒng)。排除三個同名，但是年齡對不上的人，沒有找到陳蘿。

    于是搜索范圍變成不需要身份證購票的公交系統(tǒng)。

    東西南北幾個大型車場，調(diào)出當(dāng)天下午三點(diǎn)后的監(jiān)控，終于在北部車場發(fā)現(xiàn)了女孩的身影——

    陳蘿挎著帆布包，跟一個身形矮小的中年男子上車。

    二人中途下車，搭乘k字頭火車前往岑縣。

    “這個男的有前科，兩年前剛從牢里放出來?！必?fù)責(zé)調(diào)查的男人說道。

    “什么前科？”

    “聚眾賭博，故意傷人?！?/br>
    “賭博……”許一暗站起來，迅速趕往岑縣。

    賭棍和癮君子一樣。

    根本不會也不可能是人。

    他有不好的預(yù)感。

    前天，也就是7月1日那天，不太做夢的他，夢到了陳蘿。夢中女孩在黃漿漠漠的河道行走，像是水底幽幽而行的孤魂。

    他站在橋上叫她。

    雨下得很大。

    女孩聽不到，身邊還跟著一條黑色的，狂亂的影子。

    要到哪里去呢？

    陳蘿。

    許一暗在夢中跳入河流，想要抓住女孩。緊接著河流消失了，她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他從夢中驚醒。

    那一瞬。

    雖然是錯覺，但他的心幾乎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