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百零四、

    顏?zhàn)玉谱咴谠郝渫ㄍ鶄?cè)門的石道上，既然江柔已經(jīng)答應(yīng)，顏淮也給了她保證，后續(xù)的事情便已經(jīng)不用她再去cao心。

    樹蔭落在鞋面上，搖搖晃晃，沙沙作響，顏?zhàn)玉坪龆幸环N恍如隔世的感覺，自赤江落水失憶，再被燕家救下，被繡莊收留，后來被顧見卿劫掠上山，一番驚險，最后與顏淮相認(rèn)，更不用說回京路上經(jīng)歷的種種。

    而這一切，細(xì)細(xì)算來，竟短短不到兩年。

    抬起手背，那道被點(diǎn)燃的柴火燙傷的地方已經(jīng)只剩下若隱若現(xiàn)的一點(diǎn)點(diǎn)痕跡，說不定等過一段時間，這道傷痕便會徹底從手上消失。

    到時候，那個被叫做燕瑤的蒼州繡娘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從來不存在一般，而顏家的大小姐在那晚落水后便立馬被人救起，沒有失憶、沒有流落他鄉(xiāng)，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家中待著。

    步伐漸漸慢了下來，最后顏?zhàn)玉仆Ｔ谠?，木檀不解，正想開口詢問，顏?zhàn)玉频故潜人乳_了口：“木檀，我和江柔，真的很像嗎？”

    木檀看著顏?zhàn)玉?，沉吟許久，這才抬頭道：“若我之前并不知情，見您與江小姐站在一起，一時半會兒是分不出來的。”

    顏?zhàn)玉拼瓜卵劢?，許久這才小聲道：“這世間，竟然會有這般相像的兩個人。”

    木檀以為顏?zhàn)玉剖莻募依锶司箾]有察覺出來她和江柔的不同，笑了一下上前開口寬慰道：“這有什么，世間還有同胞姊妹卻長得完全不一樣的呢?！?/br>
    “真的？”

    “真的?！?/br>
    木檀說完正要繼續(xù)帶著顏?zhàn)玉齐x開，后者卻忽然轉(zhuǎn)過身朝著院中跑去。

    雖說著短短不到兩年，對顏?zhàn)玉苼碚f每件事都是那么刻骨銘心，她原以為自己回顏家的路會很漫長，如今驀然回首，竟如此這般輕而易舉，仿佛自己只是某一日隨顏淮來觀中上香，風(fēng)起了，便該回家了。

    她忽而想和江柔說說話，和這個與自己陰差陽錯換了身份的女子說些什么，盡管自己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她此時此刻腦子里是這樣想的。

    等顏?zhàn)玉苼淼皆褐?，只有長公主一人坐在樹蔭下，手里拿著周娘子帶來的白玉煙桿，細(xì)長的煙桿被指腹輕輕托著，青煙如祥云一般悠悠地縈繞在手邊。

    聽見動靜長公主偏過頭去，她也沒想到顏?zhàn)玉茣貋?，顏?zhàn)玉瓶觳缴锨俺L公主行了一禮，后者揚(yáng)了揚(yáng)煙桿：“你哥哥隨馬車去了，估計還得好一會兒?！?/br>
    “我不是有事情來找他?！?/br>
    “你是想找江柔?！?/br>
    顏?zhàn)玉普Z塞，長公主柔柔一笑，將煙桿在樹干上敲了敲，遞回給周娘子手里：“若我是你，罵她也好怨她也好，自然總想與她說些什么?！?/br>
    “她已經(jīng)走了?！?/br>
    “她既然已經(jīng)應(yīng)下來顏謹(jǐn)玉的條件，你們總有機(jī)會的?！遍L公主笑著笑著，卻忽而嘆了一口氣，“江柔并沒有什么壞心，不過是以前的日子過得苦，對錢財這些東西看得比較重些，一時昏頭，這才做了這等錯事?！?/br>
    “我并沒有想怪她什么……”

    “我知道，你要是生她的氣，剛才哪還這么乖乖聽著你哥哥說話。”

    “據(jù)我所知，江柔從繡莊逃走并不在他們計劃之內(nèi)，許是偶然遇上了順勢而為，這近兩年來唯一借著她的地方，也只是江家與顏家聯(lián)姻一事，不對你哥哥也趁機(jī)接住了，算不上什么大事?！?/br>
    “殿下大抵是誤會了，我不是要說這些……”

    “嗯？”

    “我只是想問江柔，她從您手里學(xué)得的那一套針法，是為了什么？”

    有風(fēng)吹動樹影，“嘩嘩”作響。

    顏?zhàn)玉瓶粗L公主，對方聽得此話后沉默下去，并沒有再繼續(xù)回答她的話，躊躇許久，顏?zhàn)玉七@才換了話題道：“殿下、殿下托我繡的那幅圖還差一點(diǎn)收尾，如今殿下既然就要回宮，不知……”

    “原是為了這個，”長公主笑吟吟地拍了拍她的肩，“不急不急，離皇嫂設(shè)宴還有幾日，到時候等你繡完，來宮里還給我就好。”

    “是?！?/br>
    奔戎后來送話回來，江柔應(yīng)下顏淮的條件后，便立馬命棄毫送她去往臨湖，路上還有兩叁名之前一直服侍她的婢女，顏淮也寫了信命棄毫帶著，等到了臨湖見了信，顏家的人自然明白。

    因?yàn)橹盀榱硕嗔艚釒兹?，便找了平安符的借口，現(xiàn)在就回顏家反倒有些突兀，于是顏?zhàn)玉七€是暫且回到別莊，此番她自然不用在繼續(xù)作為燕瑤待在長公主身邊，等時候到了她便直接回顏家就行。

    點(diǎn)燭坐在繡架旁看著那幅《萬壽圖》出神，顏?zhàn)玉泼厦嫫秸梅路鹗怯霉P寫上去的花紋，不由得想起了玲瓏，一時眼熱便又要落下淚來。

    門口忽地傳來腳步聲，顏?zhàn)玉七B忙用手絹壓住眼角的濕潤，抬頭一看卻是顏淮。

    顏淮這么晚才來，眉間帶著幾分疲憊，想是白日里又有很多事情纏著他。

    “這么晚還不睡。”

    “飯后的茶濃了些，一時半會兒睡不著?！?/br>
    顏淮走上前，將一個正方形的匣子放在顏?zhàn)玉粕磉叄锩媸切⌒牡玫囊粭l粉色發(fā)帶，顏?zhàn)玉茖⑵淠贸?，帶尾還繡著海棠花紋。

    “今年你生辰……還是遲了些?！?/br>
    “都過了這么久，也沒必要再補(bǔ)上了?！碑吘股蕉歼^了這么久，確實(shí)沒必要再補(bǔ)上。顏?zhàn)玉瓶谥姓f著，但還是面露欣喜，她起身扯下頭上的發(fā)帶，在鏡前細(xì)細(xì)比劃著。

    顏淮看著顏?zhàn)玉频谋秤?，靜靜笑著，目光落在一旁的繡架上，他還是頭一次這么認(rèn)真瞧著這副顏?zhàn)玉埔恢睅е睦C作。

    正盯得出神，忽聽得顏?zhàn)玉埔宦曒p叫，顏淮抬頭看去，顏?zhàn)玉普笾唤j(luò)頭發(fā)，有些手忙腳亂。

    “怎么了？”顏淮上前問道，原來顏?zhàn)玉埔粫r興起，便想著用發(fā)帶編法瞧瞧，結(jié)果在研究試樣時手法出了問題，發(fā)帶纏著發(fā)絲亂成一團(tuán)，試著解開時扯到了頭發(fā)，惹得她一聲疼呼。

    無奈一嘆，顏淮伸手替顏?zhàn)玉平忾_后腦被纏著的發(fā)帶，指節(jié)似有似無地擦過發(fā)絲，顏?zhàn)玉坪粑粫r出了神，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顏淮已經(jīng)拿著那條解下來的發(fā)帶。

    “這么晚了，等明早讓木檀她們幫你編吧?！?/br>
    “不行，哪能等這么久呀?！鳖?zhàn)玉粕焓秩ツ茫伝错槃萏忠欢?，見明明給自己的禮物被顏淮拿在手里不還，顏?zhàn)玉菩睦锷保瑩渖先トZ，顏淮將發(fā)帶在手上甩了幾圈，玩笑般將手背在身后。

    等顏?zhàn)玉萍磳虻桨l(fā)帶時，顏淮順勢伸手?jǐn)堊∷难佔(zhàn)玉泼χZ發(fā)帶，被顏淮攔住頓時不滿地抬頭，眉心正好碰上對方微涼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