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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64節(jié)

    可?昭昧拒絕了她。

    她只懷著滿腔赤誠,愿意無條件幫助那些伎子?,只為她們某種意義上共同的立場???昭昧不同。

    漸漸的,晨光熹微,雞鳴報曉。

    某個?瞬間,李素節(jié)霍然起身?,推門而出,向昭昧房間走去。

    李素節(jié)敲響房門時,昭昧還沒有起床,捂著被子?遮住耳朵,又左右翻滾一番,敲門聲仍然在響,她不耐煩地問:“誰啊?”

    李素節(jié)的聲音響起:“我?!?/br>
    昭昧啞然。慢慢坐起來。

    她們剛剛不歡而散,才不想現(xiàn)在見面?。昭昧想著,摔開被子?,趿著鞋開門,沒好氣說:“還來見我做什?么?”

    李素節(jié)道:“夏花和秋葉,逃出來了?!?/br>
    “夏花?”昭昧控制不住驚訝,很快又語氣一轉(zhuǎn):“但是?,關(guān)我什?么事?”

    李素節(jié)說:“但夏花又回?去了。她想要救更?多人??!?/br>
    “哦?!闭衙僚d致缺缺:“所以呢,關(guān)我什?么事?”

    李素節(jié)說:“我想你幫幫她們?!?/br>
    昭昧別開臉:“我說了,我不會幫?!?/br>
    “因為她們沒有反抗嗎?”李素節(jié)道:“可?你不能因為她們不曾努力,就覺得她們未來也只會坐以待斃。人?總是?逼出來的,逼到?jīng)]有退路的時候,她們是?連性命都可?以拋卻的?!?/br>
    “你說她們?” 昭昧諷刺道:“她們可?比你想得能忍。但凡能活著,也就那么活著了。”

    “活著?”李素節(jié)控制不住聲音起伏:“那也算活著嗎?你只見過書?上的營伎,還只是?戴在將軍身?上的軍功章,可?你知道,那些營伎能有多少人?活下來嗎?書?上只會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會感慨那么多士兵死在戰(zhàn)場,可?是?,書?上從來不會寫,倡肆里究竟埋葬了多少伎子?,她們最后也只是?草席一卷,就那么死寂地化作一抔黃土……而已。”

    昭昧看著她的眼睛,又看向別處:“你這樣想,她們可?未必?!?/br>
    李素節(jié)道:“夏花和秋葉已經(jīng)?那么做了?!?/br>
    昭昧正過頭來:“她們是?那么做了,可?她們要救的人?呢。連你也不能解決的事情,恐怕沒那么容易解決的,難道要我白?費力氣去救些根本不值得救的人?嗎?”

    “倘若,”李素節(jié)問:“她們值得呢?”

    “值不值得,我說了才算?!闭衙琳f:“曲準曾經(jīng)?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可?以用在她們身?上,但是?,憑什?么?”

    李素節(jié)沉默了。

    任何幫助都需要衡量成本,曲準那一個?要求,于她們來說,或許是?目前最貴重的砝碼。

    可?以交換的,絕不是?毫無用處的感激。

    李素節(jié)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氣。再?睜眼時,口吻堅決:“她們可?以幫你?!?/br>
    昭昧為她眼神所懾,下意識道:“幫我?”

    來這之前,李素節(jié)已經(jīng)?預想到這冰冷的談判,苦思冥想,當腦中當真靈光一現(xiàn),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受到了昭昧的影響。

    她輕聲說著,像勸服自己:“既然逼到底線時可?以拋卻性命,那么,她們還有什?么懼怕的呢?!?/br>
    “我們還有什?么可?畏懼的?”嘹亮的聲音,伴隨著強烈的情緒。

    逼仄的房間中,夏花的聲紋不住回?蕩,加強了聲音,顯得更?加明亮:“難道因為我們已經(jīng)?深陷淤泥,就再?也不敢期待更?好的可?能了嗎?”

    “是?的。”她的目光環(huán)視周圍每一張臉,對上每個?人?的視線,一字一句:“我們一無所有?!?/br>
    “所以,”夏花說:“我們不怕失去?!?/br>
    “是?的。我們身?處泥沼?!?/br>
    “所以,我們的每一步,都在離它更?遠!”

    “姊妹們。”夏花壓抑著顫抖,深情低語:“我們無所畏懼!”

    房間中是?倉促召集的代表們,有的與夏花相識,有的卻素昧平生,只因為同樣的身?份聚集在此地,相似的經(jīng)?歷給予她們此刻胸腔中升騰的共鳴。

    然而,仍有細弱的聲音響起:“可?是?,他們有兵?!?/br>
    “是?。他們有兵,他們有一百多名士兵???是?,我們也有七百多名戰(zhàn)士。一對一我們打不過他們,但是?五對一、十?對一,我們也能拖垮他們!”

    “他們還有刀?!?/br>
    “我們也有刀。我們有剪刀、有簪子?,廚房有菜刀,后院有柴刀。只要我們想,我們還可?以打倒他們,把他們的刀搶過來!”

    “就算,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樣,邢州兵的大營就在附近,他們幾萬人?,總會把我們抓回?來。”

    “那又怎樣?”夏花問。

    她想起曾經(jīng)?,想起那明明不堪忍受,卻總用更?暗昧無光的假象來勸服自己的曾經(jīng)?。

    她也曾怯懦,逆來順受著,生怕走錯一步便?陷入萬劫不復。但是?,甘心嗎?

    倘若甘心,痛苦與糾結(jié)就不會一次次在心頭升起。

    倘若甘心,那傾訴與埋怨就不會一次次脫口而出。

    倘若甘心,當曲二離去,奔赴自己的未來時,她不會為自己未知的將來而涕泗橫流。

    當她走出這片囚牢,站在自由的道路上,不再?恐懼前路通往何方,她第?一次反問自己,也第?一次得到回?答。

    她不甘心!

    心頭的火把越燃越烈,夏花的眼神也閃爍如璀璨星光。那些沉積在心底,多年來不敢拂拭的塵埃,此刻一掃而光,透出最真實的心跡。

    她不甘心。

    “留下是?死,逃走也是?死?!彼肿粥嵵?,力逾千斤,壓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泄出激情:“同樣是?死,也該為自己而死,也該為那一點希望而死!”

    “難道我們生來就是?要受這苦難的嗎?不,不是?的!”

    “死亡只是?一個?眨眼,可?活著卻是?永遠的忍辱。我們不怕卑賤地活著,難道還怕瞬間的死亡嗎?”

    “不!”

    “我們要戰(zhàn)斗。戰(zhàn)斗,為了活下去!”

    “為了活下去,”她目光灼然:“我們可?以不懼死亡!”

    第50章

    從房間中走出, 燈火映照下,夏花的?面上仍顯出情緒澎湃的漲紅。

    不知怎的?,當?著?那些人的?面, 她越說越是激昂,到現(xiàn)在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抬眼, 見到望風的?秋葉,臉上便露出笑容來:“三娘……”

    “你昏了頭了!”秋葉劈頭蓋臉一句, 像盆冷水澆下來。

    夏花正心口發(fā)熱,不禁皺眉:“你這是什么話?”

    秋葉看看四周,拉夏花到一旁,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說了些什?么?”

    夏花道:“我知道得很?!?/br>
    “我看你不知道!”秋葉仍態(tài)度激烈:“不就是帶她們?逃走嗎?可是你都說了些什?么!”

    “我說了什?么?”夏花惱火道:“那么多人要怎么逃走?難道還?要‘偷偷’地爬墻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秋葉質(zhì)問:“你就鼓動她們?造反嗎?”

    夏花攻擊性地反問:“不然呢,你有什?么辦法?”

    “難道你這就是辦法了?”秋葉冷笑:“說什?么五對?一、十對?一總能獲勝。獲勝是獲勝了, 可你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難道你要她們?拿五條、十條命去換一條命?你到底是為?了救她們?還?是送她們?去死!”

    冷冽寒風吹過, 夏花打了個寒噤。

    燒灼的?激情陡然冷卻, 她的?頭腦也清醒幾分,想起方才自己說的?話。那時,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瘋魔的?狀態(tài),克制了這么多年的?情緒一股腦都涌出來似,把她的?理智吞噬得一干二凈。

    秋葉的?一席話把她拉回現(xiàn)實。

    “你根本就是在慫恿她們?去死?!鼻锶~聲音冰冷。

    夏花說不出話來。

    是的?,她本來是想救她們?的?, 可不知不覺就陷入填命的?念頭里去。

    “說啊?!鼻锶~仍在繼續(xù):“邢州兵的?大營離得不遠, 你干脆帶她們?打過去好了?!?/br>
    “我的?確有些不理智??墒?,”夏花徹底冷靜下來, 說:“我不想再壓抑這股沖動了?!?/br>
    “這沖動毫無用處?!?/br>
    “不是的??!边@一點上夏花仍然堅持,反駁道:“有些事情, 倘若不能一鼓作氣,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從前我就是少?了這一股沖動,才總是什?么也做不成。現(xiàn)在,終于有了這樣的?勇氣,卻要我這樣屈服,我做不到?!?/br>
    “可還?能怎樣?”秋葉道:“白白送死嗎?”

    夏花只覺心頭一團亂麻,不能回答。

    秋葉嘆了口氣:“你再等等,我……去問問李素節(jié)。”

    “她?”夏花苦笑:“難不成她能幫我們?造反?”

    秋葉愣了一下,打量她片刻,恍然一笑:“我的?好姊姊,你該不會不知道她是誰吧?”

    “李家的?娘子不是嗎?”夏花道:“‘北節(jié)南惠’的?名頭,我還?是聽過的??!?/br>
    “哈,你可真是個傻子?!鼻锶~笑道:“‘北節(jié)南惠’,那算得了什?么?她是公主的?親信,這才是要害?!?/br>
    夏花怔住,既而震驚:“公主?”

    秋葉盯著?她,沉吟片刻,點頭說:“是了,外?人還?不清楚呢。曲府的?人都在傳,那個姓武的?小娘子,便是大周的?長安公主——武皇后可不姓武么。”

    夏花仍驚詫不已:“長安公主?”

    秋葉玩笑似的?說:“便是那個據(jù)說與齊王一母同胞卻性情不合的?。”

    “她么……”夏花喃喃著?,復雜心緒交織,有種意?料之外?的?難以置信,又有種原來如此的?理所當?然。

    “那傳言曲準是從來沒有承認過的?,但也沒否認過——多半是真的?了?!鼻锶~道:“即便李素節(jié)沒有辦法,或許那個公主能有辦法呢。她多少?是個公主吧?!?/br>
    夏花收拾起復雜的?思緒,又回到當?下:“那,你先和她聯(lián)系?”

    “是。先看看她們?能夠幫到什?么地步,才好決定我們?要做到什?么地步。”秋葉半是警告半是勸誡道:“你可千萬別又情緒上了頭?!?/br>
    夏花點頭。

    實在是那股想要放縱的?念頭太過猖獗,就好像洶涌的?潮水,平靜只因為?堤壩阻攔,而一旦開?閘,就欲一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