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76節(jié)
“我只是,只是……”馮廬囁嚅道:“我只想?找到人,隨便什么人,能夠幫幫我。不瞞你說,我其實?……”她抬眼,露出苦笑:“我甚至想?過隨便找個人嫁了,那樣,至少有個依靠?!?/br> 李素節(jié)嘴唇動了動。 “我知道,那太倉促了?!瘪T廬說:“可是除了嫁人,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我本來以為我和旁人不一樣,我雖然不善女工,但我可以算賬——可他們?都?不要我。我走了很多家很多家,所有人都?把我拒之門外。我甚至想?過賣身做隸臣,可還是邁不過那道坎。嫁人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br> 說著,她眼圈泛紅,吸吸鼻子,說:“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我甚至想?把錢都?拋開,怕它們?吸引了賊人的注意,可那又怎樣呢,拋開了它們?,我還是有那么多要擔心的……我一個人根本不敢上路。那時候我就想?,如果?嫁人就好了。” “那你就別?來。”昭昧不客氣地說。 李素節(jié)給了她個眼神。 好在馮廬早年在宮中早了解昭昧脾性,并不放在心上,抿了抿唇,說:“可我又不甘心。我怎么就落到這個地步呢?我為什么會落到這個地步呢?” 李素節(jié)溫和地問:“那你為什么又拒絕了?” “我……”馮廬說:“我怕拖累你們??!?/br> 昭昧噗嗤樂出來:“你?就能拖累我?” 馮廬臉頰一紅:“我從來沒?做過……而且,那些人家都?拒絕了我,他們?都?說我不行?……” “他們?說不行?就不行?嗎?”昭昧氣了:“他們?算個屁?!?/br> 馮廬從前不曾聽昭昧出言這樣粗俗,一時尷尬。李素節(jié)忙道:“他們?說不行?,你就覺得不行?。那么,公主和我都?說你行?,你愿意‘行?’給我們?看嗎?” 馮廬有些猶疑:“可是……” “沒?有可是?!闭衙链直┑卣f:“想?拿錢就先做事,做得不行?我再踹了你。” 馮廬下意識看向李素節(jié)。 “這樣吧?!崩钏毓?jié)思索片刻,說:“你先試一個月,拿五成工錢,如果?可以,就照常做事。你看可以嗎?” 馮廬眼睛亮起來,露出靦腆的笑容,用力點頭:“我可以!” 馮廬的事情?暫且定下,李素節(jié)安排隸臣幫她在邢州城里安頓,回頭和昭昧感嘆:“這世道,女子總比男子更艱難?!?/br> “知道。”昭昧翻個白眼,搶答說:“所以,她們?總不得不走上那條更簡單更順遂的路?!?/br> 李素節(jié)笑起來:“你很懂得我。” 昭昧捏捏耳朵:“這里都?要聽得起繭子了?!?/br> 李素節(jié)摸摸她的頭:“什么時候你聽進心里去了,我也就不說了?!?/br> 昭昧不服:“你怎么知道我沒?聽進心里去?!?/br> 李素節(jié)不再爭辯,和她說起另一件事。 要養(yǎng)的人多了,要花的錢也就多了。比起糧食,錢的事情?不那么緊迫,尤其對尋常人家的生活水平而言,富貴人家隨便一頓飯吃掉的就是他們?幾年的辛酸,但為長久計,昭昧還是讓李素節(jié)把堆積起來的各方禮物分門別?類,隨時準備出手。 李素節(jié)派人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卻不樂觀。 相比糧價的上漲,珍寶的價格反而有所下降,這時出手并不劃算。她和昭昧碰了碰,決定再往后壓一壓。 這時,陸凌空那邊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果?不其然,曲準早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專等她到來。 她被抓了。 比起陸凌空對曲準的深仇大?恨,曲準對陸凌空并沒?有那么深重?的情?緒,充其量視作需要鏟除的對手,因而陸凌空并沒?有受到剝皮抽筋類的待遇,只被押進了大?牢,等待著極可能到來的斬首。 她的牢房和江流水挨著,兩?個人算打了照面,確認彼此安好,隨后,陸凌空便通過獄卒放出消息。 她要和曲準見面。 陸凌空畢竟受到曲準的特殊關(guān)照,這話很快傳到曲準口中,但曲準并不心急,次日方才姍姍來遲。 獄卒將陸凌空從牢房中提出來,按她坐在勘鞫室的椅子上,對面擺著一排排滲著血氣的刑具,當?中空著一把椅子。 陸凌空把腳踝架上另一邊大?腿,晃了晃,等著曲準的到來。 曲準來到時,見到的就是她這副桀驁不馴的姿態(tài),慢條斯理地入座,從容道:“陸當?家,別?來無恙。” “托曲刺史的福,”陸凌空往自己身上看了一圈,攤手道:“目前確實?無恙。但再過幾日就說不好了?!?/br> “不錯?!鼻鷾实溃骸霸龠^三日?!?/br> 陸凌空瞥他:“不給個機會嗎?” 曲準道:“陸當?家不是拒絕了嗎?” 帶著枷鎖的雙手放到桌面,陸凌空大?言不慚地說:“我后悔了。” 曲準一針見血:“你只是怕死?。” “對。”陸凌空坦然點頭。 曲準仿佛勝了一場,笑起來。 “所以,”陸凌空身體前傾,微微湊近,問:“曲刺史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 第60章 曲準向?后靠上椅背, 笑道:“陸當家身陷囹圄,還想反客為主嗎?” 陸凌空也跟著向?后,說?:“那就看曲刺史答不答應(yīng)了?!?/br> 曲準收斂笑容, 目光與陸凌空交會。 陸凌空說?得沒錯,以邢州兵的實?力,完全碾壓駝駝山, 可他卻幾番試圖和平解決,為的便是將損失減到最小。 出于歷史遺留, 他對駝駝山的情結(jié)尤其深重,陸老當家?死后,駝駝山在?他眼中便是囊中之物?。動用武力不僅意味著會損失駝駝山的兵力,也意味著邢州兵要面臨損傷。 是陸凌空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現(xiàn)在?,駝駝山經(jīng)過幾番火并,元氣大傷, 又與邢州兵交鋒, 最后落到曲準手中的, 凈是些?殘兵敗將,陸凌空本人的價值反而高過駝駝山了。 她?本是把無?柄之劍,棄之可惜,持之則易傷手。而現(xiàn)在?,她?竟主動投誠了。 滿堂安靜中,曲準輕笑出聲:“不妨說?來聽聽?!?/br> “兵書?!标懥杩詹患偎妓魍鲁鰞蓚€字。 曲準慢聲:“哦?” “我有兵書, 可以教練兵之法。”陸凌空半點不似玩笑:“豈不正是刺史需要的?!?/br> 曲準道:“我與陸老當家?相交多年, 可不曾聽說?。” 陸凌空不以為然:“交往多年,曲刺史不是見?識過駝駝山的實?力了?!?/br> 曲準緩緩一笑:“陸當家?未免有些?班門弄斧了??v然駝駝山有不俗實?力, 可交手中卻看不出兵家?功底?!?/br> 陸凌空晃起?腿來,說?話依然穩(wěn)重:“曲刺史執(zhí)掌邢州兵馬, 見?的多是那些?正統(tǒng)的練兵之法,當然不知?道什么是游兵?!?/br> 四目相對。 曲準道:“口說?無?憑,怕只是陸當家?脫身之法。” “沒錯,我的目的就是離開這鬼地方?!标懥杩諗[手,道:“但口說?無?憑可就不一定了?!?/br> 她?把嘴一張,便突然咬文嚼字起?來,一連幾句出口,曲準逐漸肅然。 百來字后,陸凌空聲音頓歇,瞥見?曲準神?色,不禁咧嘴一笑:“看來曲刺史是信了。” 曲準面色不定。 他統(tǒng)領(lǐng)邢州兵,自?詡頗具兵學素養(yǎng),自?然從這短短百來字中聽出,這的確是一本兵書,且不在?他平素觀摩之列,卻字字珠璣,價值不同凡響。 卻落在?陸凌空手中! “如何,”陸凌空露出牙齒,說?:“這交易,曲刺史可愿意接受?” 曲準默然片刻,道:“書在?何處?” 陸凌空點了點太陽xue:“當然在?這兒?!?/br> 曲準道:“焉知?你不是只拿百來字糊弄于我?” “要我給?你默寫出來嗎?”陸凌空道:“誰知?道默寫完了,我還活不活得下去?” 曲準沉吟片刻,動之以情:“不論兵書,單論陸凌空你,我原本欣賞你,若非你三番五次與我作對,想必你我早已握手言和?!?/br> “哈?!标懥杩詹豢蜌獾卮笮Γ骸翱蓜e讓我笑掉了大牙。你說?得再好聽,也不耽誤你什么時候看我不順眼就要殺我?!?/br> “既然如此,”曲準微笑:“你待如何?” “放了我?!标懥杩崭纱嗾f?出三個字,眼見?曲準表情松動,又立刻補充:“許我練兵。” 曲準也笑了:“陸當家?在?開玩笑?” “沒有?!标懥杩照f?:“你不信我,怕我在?說?大話,不敢放我走。我不信你,怕你轉(zhuǎn)眼變卦,也不敢給?你書。那咱們就各退一步,我留在?這兒幫你練兵,也算給?你做事。練兵至少要幾年時間,這幾年你見?不到效果,也不會把我怎樣,一旦練成了,也能證明?兵書是真的,不是挺好?” 曲準道:“我這里也有一個辦法,陸當家?可愿意聽聽?” 陸凌空道:“你說??!?/br> 曲準笑著說?:“江流水在?我手中,陸當家?若是愿意默出兵書,我自?然好好待她?,若是不愿意默出兵書,我便只好請江娘子吃些?苦頭。若陸當家?默出了兵書,卻是假的,自?然,江娘子也只能代你受過——這樣豈不方便?” 陸凌空眉毛倒豎,拍案而起?:“你敢!” 曲準慢條斯理地說?:“我知?曉陸當家?為了江娘子,可以將性命置之度外,不知?道江娘子又愿不愿意為陸當家?吃這苦頭呢?” “你——”陸凌空攥起?拳頭,想要出手,可忍了忍,到底按捺下去,坐回?椅子,半晌沒有言語,情緒卻慢慢平復(fù)。 “好啊。”她?說?:“你可以試試。” 曲準微訝:“哦?” 陸凌空勾起?一側(cè)唇角,嘲諷道:“你不妨試試,流水若知?你以她?性命相逼,她?會作何反應(yīng)?!?/br> 曲準面色微沉。 他自?然能夠猜到,倘若陸凌空愿為江流水赴死,那么,反過來呢? 他能防得住一人求生,卻防不住一人求死。到頭來,依舊是兩頭空。 陸凌空再度找回?主動,晃了晃腿,呲牙笑道:“曲刺史不如好好考慮考慮?” 曲準自?然沒有立刻給?出答復(fù),很?快,陸凌空又回?到原本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