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110節(jié)
“看?來?是了?!闭衙恋溃骸敖棠銈冋f話。他管得還挺多?!?/br> 武三小?心道:“他和你娘當初畢竟同朝為官。他也掛念你呢?!?/br> “是嗎。”昭昧道:“我倒是聽說他和我娘總是政見不合、針鋒相對?!?/br> 倆人噎了一下,大概不能反駁,武三便轉移話題:“咱們好不容易見面,既然不高興,還談他做什么??咱們談,談——” 武四接上:“談太子?!” “哪里來?的太子?!”昭昧一聲?斷喝。 倆人嚇得一哆嗦。 武三小?聲?說:“他不是先帝的兒子?,您的弟弟嗎?那不就是……太子??” 昭昧道:“那我也該是太子?了。” 武三只覺冷風嗖嗖,擠出個笑臉:“您在開什么?玩笑呢。太子?自然是先帝長子?,況且,還要有詔書冊封——” 昭昧一把揪住衣領拎起他:“詔書?” 武四心急,又不敢直接去救,只能順著昭昧的話,急切作答:“是啊是啊,詔書,陛下駕崩前留下遺詔,冊封齊王為太子?!別說太子?了,現在先帝去了,他連皇帝也做得!” 可說完,便覺房間溫度驟降,一片死寂。 “遺詔?!闭衙镣鲁鰞蓚€字,聲?音很輕,卻無端砭骨。 她手?一松,武三腿軟跌在地上。 她見狀一笑,又瞬間冷肅:“滾?!?/br> 武三武四連滾帶爬地出了大廳。 大廳洞開,自敞亮的大門能看?到外?面,看?到那兩個人影路都?走不好地往外?跑,也看?到比他們更遠處,一扇扇打開的大門,截斷視線的終點處那緊閉的門戶。 昭昧走出大廳。 漫無目的地走。 她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所有事情都?順理成章,阿耶自然要立李璋為太子?,她從來?都?知?曉,單單這樣一個消息,本不該令她感到情緒抽離。 可她現在又是做什么?? 好像大腦突然受到撞擊,碎成一片一片,又要重新拼接,自那瞬間清空的虛無里面,再慢慢暈染出記憶清淺的模樣。 她忽然覺得頭痛。好像抽空的力氣都?在撥動腦中那根繃緊的弦,嗡,嗡,震動得她全身?戰(zhàn)栗,幾乎不能站立。 她失魂脫力地向房間走去,聽到身?后有人在叫,但無心回?應,直到李素節(jié)跑到她身?邊。 “公主。” “公主。” “公主?!崩钏毓?jié)抓住她肩膀搖晃:“阿昭!” “素節(jié)姊姊?!闭衙疗查_她的手?,說:“我想睡一覺?!?/br> “發(fā)生?什么?了?”李素節(jié)問:“他們對你做什么?了?” 昭昧搖頭:“我有點不舒服。想睡覺?!?/br> 她推開房門,在李素節(jié)走進來?前攔住,說:“我想一個人?!?/br> 李素節(jié)止住腳步:“……那你先休息。” 昭昧關上門,走到床邊,一頭栽進了被褥。 這是一場漫長又昏沉的睡眠。 李素節(jié)喚來?醫(yī)者,一同守在她的門前。直到日落天邊,又晨曦浮泛,她自半睡半醒間聽到門扇“吱呀”輕響,立刻驚醒起身?。 初升的朝陽射入泛紅的晨光,照在昭昧蒼白的臉上,顯得她的目光漆黑幽邃。乍一見,便要被卷入沉溺。 李素節(jié)心中微悸:“怎么?了?” 昭昧眨了下眼,方才的暗昧仿佛錯覺,可又分明不是錯覺。 “素節(jié)姊姊?!彼牭秸衙灵_口,語氣輕描淡寫:“我想起來?了?!?/br> 李素節(jié)略有疑惑。 昭昧直勾勾地看?她:“我全都?想起來?了?!?/br> 一盆冰霜兜頭灌下,李素節(jié)只覺冷遍全身?。 第93章 死去的記憶重?新活泛, 昭昧想起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夜晚,也想起了自己為什么忘記。 那一日?,何賊攻入上京, 皇宮里一片混亂,而?她剛剛與阿娘達成和解,想要帶她逃離, 卻得到她的拒絕。 阿娘說,她跑不掉。 彼時, 她不能理解,倘若她一個十歲的孩童可以離開,為什么她偏偏不行。 可后?來的事情似乎在印證這一切。 當她和素節(jié)姊姊向門外跑去,一道身?影迎面而?來,成為她此后?多年揮之?不去的夢魘。 事實這樣簡單。 當她逃出上京,在城門處揮刀濺血的時候, 她不覺得恐懼;當她面臨追殺, 幾次瀕臨險境時, 那危險亦不曾入她的噩夢。 她怕的從來不是刀光劍影,甚至在握刀的時候激動戰(zhàn)栗。 能夠令她拋掉記憶不愿去想的,只能是更具沖擊力、令她難以面對?的真相。 她的阿耶,她的父親,提著?刀,一步步走上殿前的臺階, 記憶中扭曲的身?影與夢里重?疊。 他冰冷的目光中藏著?瘋狂, 目光鎖在她身?上,一步, 一步,又一步地走近。 素節(jié)姊姊張開手臂將她護在身?后?, 卻也一步,一步,又一步地后?退。 突然,他手臂橫掃,將素節(jié)姊姊揮倒在地,面目猙獰地喚她:“阿昭?!?/br> 他把刀架上了她的頸項,而?她那時手無寸鐵,更為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驚恐得做不出任何反應。 誰能想到,素日?里最寵愛她的父親,有朝一日?撕下?面具,是如此的血腥。 倘若那刀鋒就這樣落下?,那么,或許再沒有后?來的她。 可關鍵時刻,當她瞠目結舌不能反應,當頭頂雪亮的鋒芒即將落下?,那時的她聽不到也看不見,可時隔多年重?新撿起那回憶,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同處一室,另一個人動了。 她的母親,武緝熙,她不知從何處取出刀來,毅然決然地刺向了李益的身?體! 那樣精準、那樣一往無前。 昭昧想起往前再數幾年,李璋還?沒有出生,卻出現在母親腹中的那一天,母親也是以這樣的兇猛,將簪子刺進了父親的胸口。 可那次她失敗了。護胸的肋骨將簪子攔住。 而?幾年后?的又一次,期間不知經歷多少次琢磨,經歷多少次輾轉反側的構想,她成功了。 毫厘不差,昭昧見到記憶中的母親,將刀刺進了李益的心口。 而?李益亦在危急關頭瞬間反應,想也不想地揮刀反擊。 那刀同樣刺中了母親,不似他心口那一刀正中目標,偏離了些許,卻也令景象化作一片鮮紅。 而?武緝熙仿若未覺,在李益亦因察覺是她而?震驚怔忡時,她果斷地將刀用力向前,遞到盡頭處,又猛地抽出。 血,大量的血,像噴泉一樣濺上黑白的回憶。 李益的身?體在原地僵立,片刻便倒在她面前。 他是當場死掉的,而?他死掉時,她仍在云霧之?中茫然。 不過幾次呼吸,形勢幾番逆轉,走向了誰也沒有料到的結局。 武緝熙也倒下?了。 李素節(jié)恍然一聲大喊:“殿下?!” 沉默的記憶有了聲音,黑白的片段有了色彩。她為這一聲驚呼喚回心神,麻木遲鈍的思緒重?新運轉,忽然,陷入更深刻的痛苦。 父親要殺她。母親救了她。母親殺了父親。父親……殺了母親? 是的。真相就是這樣。 年少脆弱的神經就此崩斷,記憶也因此終結。 再度醒來,她已在宮殿之?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忘記了那些,曾想找回記憶,卻在痛苦的自我防御中放棄。 直到今日?。 她豁然開朗。 從來都是這樣。 父親將遺詔交給李璋,將太子之?位交給李璋,將大周復興的最后?希望交給李璋,而?留給她的,只有冷硬的鋒芒。 他想要殺死她。 因為她是女?孩,她不能為國復仇,卻可能成為逆賊的戰(zhàn)利品,成為大周的恥辱。 一切如她與素節(jié)姊姊討論的那樣。 她問,公主是不是不被期待復仇,只該殉國而?死。 她想起素節(jié)姊姊聽到這話時強烈的反應,忽然明白,那時候她大概看起來像恢復了記憶。 “阿昭。”李素節(jié)無措又小心地呼喚。 昭昧彎出一個笑,認真問她:“因為活著?辛苦,所以,我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嗎?” 李素節(jié)說:“不是的,我們要活下?去,再辛苦,也要活下?去?!?/br> “他算什么?”昭昧憤怒地大喊:“他憑什么決定?我的生死!” 李素節(jié)說:“他死了。你還?活著?,阿昭,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