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上，盯著窗簾縫透進(jìn)的一線亮光，把那個困擾了他一夜的念頭又想了一遍。

    他讓我安心。

    安心，是什么衡量標(biāo)準(zhǔn)呢？

    是自己對她不夠好嗎？可這一輩子，他沒有對別人這么好過。他還以為，深夜在做實驗的時候回頭看看她在做什么、陽光燦爛的時候牽手在街上散一散步、在自己的花園里為她設(shè)置一個秋千，就是表示要分享彼此生命的意思。

    是自己還不夠愛她嗎？可能是吧。因為他一直都沉浸在研究室中，不太懂如何去愛一個人?？煽匆娝龝r，他心里總是會燃起灼熱的火，他也想將這種心情傳遞給她，可是途徑究竟是如何，他真的還不知道。

    因為不明白，所以他躺在她的沙發(fā)上，想得很疲憊，也很絕望。

    見他面朝沙發(fā)內(nèi)側(cè)，一動不動地躺了很久，以為他已經(jīng)睡下的顏未染，在調(diào)完色后，靜靜站在沙發(fā)面前沉默了片刻，然后從樓上抱了一條毯子下來，幫他蓋好。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回頭表示自己還醒著。

    直到她關(guān)了燈，直到清楚聽到她輕輕的腳步上了樓關(guān)了門，直到整個人沉浸在黑暗之中，他也不曾動彈一下。

    因為他不想失去這次被她呵護(hù)的機會。

    可能是因為睡沙發(fā)的原因，他一直難于入睡。迷迷糊糊合了一下眼，很快又醒來了。

    窗簾外微光透亮，已經(jīng)是清晨了。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是她起床了，輕輕走到沙發(fā)前看了看他。

    他假裝還在沉睡，沒有動彈。

    而她也只低低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坐到餐桌邊，沉默地支著下巴，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黑暗中，她側(cè)面的曲線溫柔，朦朧地被黯淡的天光籠罩，看不分明。

    即使不太清晰，他的腦海中也可以清清楚楚地描畫出她的樣子。她明亮的眼睛中，有清澈幽深的目光，就像五月春夏之jiāo的天空一樣清湛；她下巴尖尖的，看起來柔軟而纖細(xì)，卻總是倔強地微抬著，不肯向這個世界示弱；她曾經(jīng)和他近在咫尺，只是他在茫然不知中，丟失了她。

    他輕輕地曲起手臂，將頭枕在臂彎中，在這樣的暗夜里，他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那么急促。

    而他的呼吸似乎驚動了她。她看向這邊，見他已換了姿勢，便站起身走過來，問：“你醒了？”

    程嘉律仰望著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顏未染回頭看向上面，怕驚動潘朵拉，壓低聲音說：“我這邊也沒有給客人準(zhǔn)備的毛巾牙刷什么的，你回國的時候定好酒店了嗎？”

    客人。這疏離的稱呼讓程嘉律的心往下沉了沉。他點了點頭，說：“我昨天已經(jīng)把行李放在酒店了?！?/br>
    “那你趕緊回去吧，再補一覺。”她本想再問一問他回去的航班，但再一轉(zhuǎn)念，又覺得沒有什么必要，便只是沉默地走過去，打開了店門。

    清晨的光亮撲進(jìn)來，外面的鳥鳴和街上稀疏的人聲也傳了進(jìn)來。

    熟練地開著車，拐進(jìn)梧桐街。

    衛(wèi)澤?，F(xiàn)在對這邊是倍兒熟，早已知道哪個地方看起來安全卻很可能會被拐彎過來的三輪車懟了車燈，哪個地方隱蔽又穩(wěn)妥，停上二十四小時也不會被人注意到。

    他在那兩棵梧桐樹后停好了車，太陽已經(jīng)明晃晃地升起來了。他興沖沖地拎著自己在機場買的禮物，推開了車門。

    但隨即，他目光瞥到了從顏未染店中走出來的那條身影，怔了怔之后，居然下意識地再度把車門關(guān)上了。

    車內(nèi)靜極了，只有他的心跳聲，響徹在自己的耳邊。

    從未染店里走出來的人，是程嘉律。

    天色尚早，太陽剛出來，天氣已經(jīng)炎熱。程嘉律在明亮的天光之下，渾身像是鍍著一層淡淡的輝光。

    衛(wèi)澤希心里咯噔一下，大概是初升的日頭太過刺目了，晃得他腦中一片空白。

    他停車的地方很隱蔽，所以程嘉律沒有發(fā)現(xiàn)，就連送他到門口的未染也沒有發(fā)現(xiàn)。程嘉律走向路口去打車，在走到路口的最后一棵梧桐樹下時，他又回頭，看向未染。

    未染抬起手，向他輕輕地?fù)]手告別。

    她臉上的表情，有不舍，還有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