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繞日而行，那么去掉yin歷，只用陽歷，也未嘗不可。

    因為這宏愿，沈括最近除了研究大氣壓力外，一心撲在了歷法上，也稱得上廢寢忘食。在當聽到通玄先生拜訪的消息時，他很是吃了一驚：“凌霄子來了？快快有請！”

    他是經(jīng)常趁休沐時跟甄瓊探討學(xué)問，但是對方找到司天監(jiān)還是第一次。難不成出了什么大事？

    甄瓊倒是沒那么復(fù)雜的心思，只是想盡快跟沈括分享所得，等不到休沐罷了。

    被請進了屋，他好奇的環(huán)顧一圈。只見職房里桌上地下落了不少紙片，四五塊白板掛在墻上，都是炭筆痕跡，屋內(nèi)凌亂不堪，顯然有些時候沒有打理了。

    沈括這才發(fā)現(xiàn)這模樣不太適合待客，尷尬的咳了聲：“近日有些忙碌，未來得及收拾，倒叫你笑話了。我這便讓人打掃……”

    甄瓊卻渾不在意，擺手道：“不必麻煩，我那丹房比這還亂呢。今天來找存中兄，是有事相商。我發(fā)現(xiàn)了一樣新理論，有心為造化一派添個定式。”

    一聽這話，沈括就來了興趣：“是何理論如此重要？定式又是個什么說法？”

    定式不是成規(guī)的意思嗎？跟煉丹術(shù)又有何關(guān)系？

    甄瓊也不賣關(guān)子，又把自己的“聚元”、“消元”發(fā)現(xiàn)復(fù)述了一遍，旋即道：“把元氣引入丹術(shù)，可以解釋不少問題，或能直指大道。正因此，才需制出個式子，闡述此理論。所謂定式，就是天地間恒定的道理，必須簡潔明快，經(jīng)得起后人考驗，方便傳道授業(yè)。就如勾股定式?！?/br>
    “勾股定式”這詞一出，沈括立刻明白了甄瓊話里的含義。勾三股四弦五，早在商朝時就由商高提出，后來趙爽以弦圖證之，劉徽又用青朱出入圖再證。只要帶入此定式，就能算出三角邊長。只是沈括也沒想到，甄瓊這個道士，也要把定式引入丹道之中。

    好奇心頓時大盛，沈括不由追問道：“數(shù)算有定式可能理解，但是煉丹帶入定式，是不是有些多余了，對丹術(shù)又有何進益？”

    煉丹研究的不是萬物之變，是造化根本嗎？引入這種用于計算的定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這就要牽扯造化一派的另一個定理，‘萬物此消彼長，總量不變’。此乃我派先輩所得，只是長久以來知其理論，卻無法推演其中道理。而聚元消元直指關(guān)鍵，將來煉丹煉氣時，將之帶入，豈不是能測出變化之源，進而推測生成之物？”甄瓊也不私藏，清清楚楚的解釋了一遍，又道，“況且何止是數(shù)算、造化，存中兄你研究的氣壓，說不定也能用此法表述?！?/br>
    沈括愣住了，這可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不由道：“氣壓怎能算出定式？算出又有何用？”

    “怎么不能？那大氣壓力，應(yīng)該也是有個數(shù)值的，就如勾股一般。只要尋到了規(guī)律，將之帶入定式，后人算起來不就簡單了？當然，這事兒我也不是很懂，大致就是這么個意思。至于有沒有用，世間總有亙古不變的道理，推演定式、定理，正是為了尋道，探尋世間真理！”

    甄瓊對于格物是真不了解，但也知道格物派才是最喜歡用定式的，而且有甚發(fā)現(xiàn)，還經(jīng)常吵成一團，誰也不肯服輸。相比較起來，算學(xué)的定式就簡單多了，只要能證出來，找不到紕漏，就能流芳百世。連他們這些煉丹的，也時不時要用上一用。

    這話甄瓊說的輕松，沈括卻如聽到了一聲驚雷，雙腿險些都軟了。勉強扶住了桌子，他喃喃道：“這是求道，不是習(xí)技。竟然還有如此想法……”

    這可跟沈括畢生所學(xué)大相徑庭。數(shù)算對于世人來說，是為了處理身邊事物。就如《九章算術(shù)》一般，列出題目，給出答案，是“答曰”、“術(shù)曰”。如乘法表、珠算口訣一般，只需要利用數(shù)算解決難題即可。就連他研究的隙積術(shù)、會圓術(shù)，也是為了求證垛積和弧長，是用在日常中的“技”。然而這些東西，能上升到更高一層嗎？就如甄瓊所言，直指那些亙古不變的“真理”？

    也許，是可行的。沈括精通天文，如今又有了觀天鏡，看待世間的目光，自然而然發(fā)生了轉(zhuǎn)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