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奇……不然，以你秉xing，如何會甘于食言踏入我張府？”

    姜越聽言，正要站起來開口，卻見裴鈞已擋在他面前，負(fù)手而立：

    “……原來張大人當(dāng)我是托關(guān)系來了?！?/br>
    裴鈞面上笑意愈發(fā)深了些，此時察覺身后姜越拉了他袖子一把，也只抽出衣袖，在滿庭法儒的目光中向張嶺走近了一步，反問一聲：“可既然是正待受審，家姐便還沒被定下那殺夫的罪，眼下人未審，證據(jù)未齊，張大人貴為我朝法儒之首，卻竟能空口定讞了？”

    隨著裴鈞的靠近，張嶺瞥見他身上的皺褂，眉頭一皺，又拾袖掩鼻老聲一咳。

    周圍的清流見他如此，便都注意到裴鈞衣衫不雅，不由暗中指點(diǎn)起來，大意是猜測裴鈞身有污濁之氣，由是便在jiāo頭接耳中，向裴鈞投去全無好意的目光。

    在這樣的目光下，裴鈞只覺自己就像只入了雞窩的黃鼠狼，不管他是不是來恭喜道賀的，這窩雞都只聞見他身上的臭味兒，全當(dāng)他是沒安好心。

    “雖未知其殺夫與否，可裴氏因恨避子一罪卻早已成立。”張嶺放下袖子，接著裴鈞的話再度開口了，“單是此罪，便已類同謀害皇嗣?！?/br>
    裴鈞聽言冷笑道：“且不說家姐服yào時腹中究竟有無皇嗣可以謀害，就算是有，那此案也還是世宗閣轄內(nèi)，尚無需張大人費(fèi)心吧？”

    張嶺輕哼一聲：“世宗閣是皇族內(nèi)庭，是家法、族法，不可替代國法。誰人有罪，自有國法判處?！?/br>
    “那按照國法取證，瑞王之死與裴妍避子之間，本就沒有必然關(guān)聯(lián)，豈能憑那受賄太醫(yī)執(zhí)詞一告，便叫家姐坐實(shí)了罪證？”裴鈞輕斜眉宇看向張嶺，勾唇笑了笑，“張大人顯然已覺家姐有罪，又難道不是聽了旁人推演家姐因恨殺人的緣故？可從前您不總是教我么——說‘律法乃朝政之根基，不僅不可因喜怒而有所增減，也不該為親疏而有所變異’，那若要將愛恨推演之說強(qiáng)加于法度，這豈非是污了您張大人自家的門楣？”

    張嶺一口氣提起來：“裴子羽，你還沒有資格同我講法度。”

    裴鈞見他怒了，更笑得柔和道：“自然自然。若論‘以法度人’者，朝中是沒人可與張大人比肩了?！?/br>
    說完這話，他猜測張嶺一定是該逐他出去了，而果不其然——張嶺因此幾句，已在賓客之間失了體面，此時便當(dāng)真招來家丁，冷冷就吐出二字：“送客?！?/br>
    一時周圍三五家丁應(yīng)聲向裴鈞扶來，幾雙手的力道說是攙他，不如說是捉他，引他心煩一掙便掃了開去，只再看過張嶺一眼，撂下句“告辭”，這就拂袖轉(zhuǎn)身向大門去了。

    天幕夜色早起，張家大門的黃紙燈籠在春風(fēng)里輕dàng，透著瑩亮又冷凝的光彩。

    外頭還有人在朝里抬著賀禮，裴鈞逆著抬擔(dān)子的工人踏出高高的門檻去，心里愈發(fā)覺出陣沒意思來。

    一旁招呼來人的許叔看他果真被趕出來，不免哎地一嘆：“您瞧瞧，我說什么來著？您這是何苦來哉！”

    裴鈞抖了抖衣擺，不想說話，只向他揮過手，人就快步走下石階去。

    這時回頭看看張府那高掛的公卿牌匾和喜色門楣，他扇著袖子聞了聞自己衣裳，似乎更覺酸臭了，便想這大約是真不招人待見的，走了倒也正好。

    正轉(zhuǎn)身想著要尋地兒填個肚子，裴鈞抬腳要走，卻覺袖子被人拉住了。一扭頭，只見是姜越站在他后頭，一身藍(lán)錦華袍在夜色燭火下規(guī)整俊逸，此時正斂眉看著他，滿眼都是關(guān)切。

    裴鈞從他五指間抽出自己袖口來，吸吸鼻子，唇角揚(yáng)起個笑道：“怎么出來了？不同你那學(xué)生玩兒了？”

    “禮送了，酒吃了，我便不必留了?！苯酱鬼f完，再度捉起他袖子，“我馬車在后面，我送你回去?！?/br>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成。”裴鈞連忙再度抽開手來，退了半步向他笑，“我身上本就有味兒，你是個愛干凈的，就別同我擠了，自個兒先回去罷。”

    說完他向姜越一揮手，調(diào)頭就往張府邊側(cè)的小巷走去。輕車熟路左拐又右拐，撿了斜街前行百十步后，終于進(jìn)了木匠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