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官鹽無市、私鹽生發(fā)，一旦成了歪風(fēng)，長此以往，則官鹽難存，官稅亦難收矣?！?/br>
    說到此，他終于惋然一嘆，面向內(nèi)閣首座的蔡延道：“蔡太師，內(nèi)閣諸位大人，這到頭來豈非還是傷了我朝國本么？多不合算哪？”

    實則這緝鹽司一策，在裴鈞的前世，原本是蔡延為了替蔡氏麾下的萬千爪牙謀取巨利而率先想出的生財之道，用的也大半是裴鈞所說的這些由頭。此策一旦行使，便可叫各地巡按都成為鹽商、鹽戶賄賂孝敬的對象，而巡按平日還可從轉(zhuǎn)運中隨意盤剝扣利，再上奉給緝鹽司，此后便可叫蔡氏賺得盆滿缽滿。由這千萬銀錢滋養(yǎng)個十年八年的，蔡氏就更能巨樹生枝、根莖遍布了，若無挾制，則官中還有什么路是他們鋪不平的？

    可這一世，此策不僅先被裴鈞提出來不說，這提出之后，搶了人財路的裴鈞竟還全似無辜地問起了蔡延意見，顯然是嫌自己這話不夠分量撼動內(nèi)閣，也知道單靠自己是拿不到內(nèi)閣票擬的，便還想讓蔡延再說兩句，替他打個保票。這一看就是算準(zhǔn)了蔡延為此事早已排下了票權(quán)，絕不會輕易拱手相讓，而此案如若在內(nèi)閣通過，憑的又會是蔡延的這些排布，裴鈞根本半分力氣不必去花，諫言就可通過，通過后的領(lǐng)頭cāo理人，自然又是提出者裴鈞，蔡延再想要chā進一腳，那就比登天難了。

    這下子，幫裴鈞說話，蔡氏是替裴鈞打了工，不幫裴鈞說話，那蔡氏私下付出的人情無數(shù)就都付諸東流，更要連工錢都收不回了——這叫他們?nèi)绾尾桓C火？

    蔡延沉浮宦海四十載，早已是面若古樹、心似磐石，尋常官中事務(wù)是極難上臉作色的，可此刻聽聞裴鈞說完，他緊抿的唇角卻下拉了些許，是好一會兒才緩緩應(yīng)道：

    “……還是裴大人深謀遠慮啊。”

    說著他拇指的指節(jié)在扶手上輕叩一下，又叩一下，老聲一咳，清了清嗓，在短短幾息間迅速作出了抉擇：

    “朝廷一面要立法，一面也該嚴(yán)防底下起事兒……確然也是這么個理兒。想來……養(yǎng)些巡按、監(jiān)察，朝廷一年到底不過多出三四千兩銀子的開支，至多再勻些漕糧到地方罷了，與那鹽業(yè)失管的數(shù)百萬兩損耗比起來，實為九牛一毛。若如裴大人所言，能以數(shù)千兩之出，省百萬兩之耗，那老臣想，這于朝廷，于家國，也是筆劃算的買賣罷?！?/br>
    如此，便是以太師之位給裴鈞的諫言添了兩抹妙筆，引內(nèi)閣座中幾位老臣換過眼色，底下官員也各自相議點頭。

    在蔡延尚算平靜的目色中，裴鈞回敬般遠遠朝他一笑，似是道謝。這引蔡延面色愈發(fā)沉邃了些，雖不露喜怒，卻亦不移開眼去。

    裴鈞放低笏板，袖手立回原位，這時再瞥眼望向親王座中的姜越，見姜越手中的茶盞已放在右手條桌上了，此時看向他的神容也見肅穆，是烏眉深鎖、俊目含疑，片刻之后，搖頭移開了目光。

    朝會繼續(xù)著，張嶺接著說起新政條款。蔡延一旁的蔡飏急急低問老父道：“父親，咱家中早早議下的緝鹽司，怎會叫這裴鈞先說了？竟連字眼兒都一樣！”

    蔡延淡淡輕吟一聲，示意聽見了，又聽了會兒張嶺的話，才再度垂了眼道：“官中事務(wù)，跑慢一步就是慢了，怨不得人家比咱們快。”

    他自然不知裴鈞是再世為人，此時想了想，便只得一種確然的猜想：“大約是家里有裴氏的眼睛罷，他這是警告咱們別動他jiejie呢?！闭f著，輕輕問了句：“之前從唐家出去的那學(xué)生，不是去他府上了么？”

    蔡飏一凜：“……父親是說，那學(xué)生竟是知道此事的，這才告給了他？”

    蔡延不置可否，依然半闔著雙目，只徐徐道：“一條狗養(yǎng)了三年，在家亦能常聞見主人身上的酒rou味兒，可它嗅到什么，做主人的又哪能知道？就算那學(xué)生知道的不是此事，難保他就不知道別的，而若此事真是被那學(xué)生告給了姓裴的，那又有何事，是他不能告的？”

    此時堂上政事議得差不多了，姜湛便因緝鹽司一案，召內(nèi)閣九人散朝后即刻隨駕入內(nèi)朝票擬。官員齊呼萬歲的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