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羽似翼，雙眼如星，可那一容的俊逸卻被歲月蒙上了細(xì)碎的紋路，眉梢眼角都有了獨(dú)屬中年人的滄桑神采。他頭戴著玉骨金紗的冠冕，上面有金刻的龍紋；他披著灰黑的鶴氅，只將他重傷之下的面容襯得更為蒼白。這一切的一切，都令裴鈞愧疚至極，心痛至極。

    姜越只見自己的右手搖晃著抬起來，待那五指漸漸觸及了鏡面之上他自己的臉，竟緩慢地摩挲起來，最終變?yōu)轭潉樱^而在鏡面上以指為筆，寫下二字道：

    “為何？”

    姜越似是欣慰，又似是悵然地低聲道：“為天下人，也是為我自己。你更適合做這皇帝?！?/br>
    那右手頓時緊握成拳，似乎全然不贊同他說的話，好一時才又掙扎著寫下另外兩字道：

    “代價？”

    姜越啞然一挽唇角，苦澀道：“你不必知道。”

    裴鈞聞言頓時心痛如絞，只覺雙眶一熱，兩行淚已從姜越雙頰滑落。

    姜越自知不是自己落淚，便明白定是裴鈞動情。此時他自然不知裴鈞的轉(zhuǎn)世究竟如何，只當(dāng)裴鈞的魂靈必還在為斷頭悔恨，又更可能是為宿在他這仇人的體內(nèi)而感到屈辱，如此，他不免拾袖擦了裴鈞那淚，嘆息道：“你放心，裴子羽，既然你來了，我也就能無憾了。只要把招魂的法事完成，從此往后你大可將過去未實現(xiàn)的抱負(fù)全都重頭來過，你大可按你所想去為百姓做事，我絕不會，也無法再干預(yù)你，只望你還能記得我二人當(dāng)初約定……”

    說到這兒他苦笑一聲道：“只是苦了你，怕是往后都要忍受我這張臉了?！?/br>
    “不！不！不……”裴鈞一旦猜到那招魂法事的代價，心痛便無以復(fù)加，手指直在鏡面拼命劃動，寫過幾字已五指成拳、難書他言。他想要高呼，想要大喊，想要罵醒姜越這個瘋子、打醒姜越這個傻子，卻苦于說不出話、起不得身，一時真真焦急無比、痛煞神靈。

    一旁的大太監(jiān)與必勒格聽到此處已露出了哀容，可姜越卻仍像囑咐后事般，繼續(xù)平靜地望向鏡中，對裴鈞道：“裴子羽，你不必怕朝中沒有可信之人。如今你舊黨雖滅，可我已為蕭家平反昭雪。當(dāng)年命人在獄中放鼠害你的蔡飏，是蕭臨親自代人去剿的，蔡延和蔡沨也早已問斬，一切都多虧你以命換來的物證。張家的學(xué)堂被你封了干凈，氣數(shù)早已不勝當(dāng)年，朝堂之上不僅再無人會壓制你所為，更也還有一人，足可讓你倚靠?！?/br>
    說到此，姜越沉聲令道：“傳朕旨意，宣太保大人覲見。”

    “是?！贝筇O(jiān)拭干了淚應(yīng)道，“太保大人聽聞皇上遇刺，一早就在殿外候著，奴才這就去請他進(jìn)來?！?/br>
    片時后，一個矮小精瘦的身影隨大太監(jiān)邁入殿來，匆匆在屏后請了皇上金安。

    姜越召他入內(nèi)，裴鈞只見來者瘦臉窄身，須發(fā)泛白，眼見是三十歲上下的模樣，卻有了四十歲上下的老態(tài)。待到他身影漸近，裴鈞一眼便將這人認(rèn)了出來——

    方明玨！

    這個名字浮現(xiàn)在裴鈞腦中的一剎那，一陣澀痛熱燙便襲上他眼窩：原來方明玨前世真的沒死！他想，方明玨定是直到最后都乖乖聽了他的話，哪怕看著閆玉亮死、看著他死也咬了緊牙一言不發(fā)，才最終熬到被姜越救下，jiāo出了對蔡氏不利的所有物證，至此大難不死，始得青云直上。

    當(dāng)太監(jiān)移開了銅鏡，方明玨身穿一襲被細(xì)雨淋濕的文一品駕鶴銀褂跪在他面前時，他多么想脫口叫出他的名字、想上前握住他的手，可方明玨卻只是板正又嚴(yán)肅地向他低頭叩首，不再有昔日笑容，不再如昔日玩笑地道：“微臣來遲，請皇上恕罪?；噬峡蛇€有大恙？”

    “朕沒事?！?/br>
    姜越簡短地答了，只覺自己的右手已揪起了榻上錦布，緊緊地攥起來，不免輕聲一嘆，想了想，對方明玨道：“朕召你來，是想聽聽近來學(xué)子館之事籌備如何了?！?/br>
    方明玨一愣：“回稟皇上，學(xué)子館之事因有承平國遣派圣使指點，又有寺子屋先例為鑒，如今也正由河西梅氏、滕州李氏二族籌建，甚是順?biāo)臁！闭f到這兒他眉一蹙，有些不解：“皇上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