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體，高術(shù)仍舊感到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太神奇，太讓人激動了?！?/br>
    唐錯連連點頭，他完全理解這種奇妙的感受。世上有一樣東西完全是因自己而生的，它會永遠伴隨自己，直到死去的那天。他在看到自己的熊貓的那一刻瞬間了解了這個只有哨兵和向?qū)Р拍芘c精神體共同享有的秘密。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他的世界極大又極小，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因他而來，是完全屬于他的。玩具和食物是父母賜予的，被褥和枕頭是家人準備的，飼養(yǎng)的小貓小狗則是自由的小貓小狗，它們會爬到他夠不著的高處，或者跑出他跟不上的速度。而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凝聚成形的精神體，是孩子在人世間第一次體會到生命的奇妙和瑰麗——它由自己創(chuàng)作，完全屬于自己，并將與自己的靈魂緊密相依，同生同死。

    小高術(shù)從浴缸里爬出來，衣服都顧不得穿上，披著浴巾就往外跑。劍吻鯊在他身后游動，緊緊跟隨。他歡天喜地地沖進了父母的房間，指著肩膀上晃動的小魚咧嘴大笑：小魚又活了！

    母親當時的尖叫高術(shù)現(xiàn)在都還記得。

    “她說只要一想到我的精神體，她就會做噩夢，夢見那天bào裂的鯊魚和碼頭上的血?！备咝g(shù)聳了聳肩，“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她一直孜孜不倦地尋找能人異世，到處問江湖神棍，一個孩子的精神體定型了之后還能不能改。”

    唐錯瞠目結(jié)舌。他連忙安慰高術(shù)：“也是會有這種情況發(fā)生的……甚至有時候，有的孩子自己都不喜歡自己的精神體?！?/br>
    “那怎么一樣呢？”高術(shù)看著唐錯，心想你也是個不懂安慰別人的人，“每一個孩子在成長的過程里都會和精神體相互依賴，但父母不一樣。他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知道他們愛我，但是他們不喜歡我的精神體，那跟不喜歡我……其實又有什么區(qū)別？”

    高天月本身擁有水生生物精神體，他排斥的不是劍吻鯊，是劍吻鯊帶來的不快回憶。因為妻子固執(zhí)地厭憎著兒子的精神體，為了讓兩個人都得到平靜，高天月便常常勸說高術(shù)：別把小魚放出來行不行？它太嚇人了。

    年紀尚小的高術(shù)尚未懂得世間的美和丑原來有一個冥冥中的無形標準。他無法理解為什么母親和父親都不喜歡自己的小魚，高天月的勸說只能讓他更清楚直接地意識到：他沒弄錯，確實連父母也不能接受他的精神體。

    “我們跟其他普通的小孩一起在普通的學校里上學，學校里偶爾也會有幾個哨兵或者向?qū)W生。我二年級的時候，聽說高年級有個哥哥是向?qū)В揖耋w是水生生物?！备咝g(shù)立起手掌擺動，“一條非常漂亮的紅色蝶尾金魚。”

    高術(shù)喜歡那條魚，也喜歡那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哥哥。他看著金魚在透明水泡里擺動輕盈閃耀的尾巴，于是舉起手好讓對方注意自己，樂顛顛地告訴對方：我的精神體也是小魚，不過它有一點點丑。一同圍觀的小哨兵和小向?qū)鸷逯屗册尫懦鰜砜纯矗^高興的高術(shù)忘記了父親的叮囑，顯擺似的亮出了自己的劍吻鯊。

    “差點被記過?！闭f起往事，高術(shù)忍不住笑，“造成了一場小小的混亂，每個人都被嚇得亂跑亂叫，有人摔倒了，現(xiàn)場全都是跑來跑去的的各種精神體?！?/br>
    唐錯不覺得這好笑。那時候高術(shù)太小了，他的世界只有三個部分，一個是他依賴的家人，一個是他信任的伙伴，一個是他敬畏的師長。三個世界同時否定了高術(shù)和他的小魚，唐錯簡直無法想象這對高術(shù)是怎樣的打擊。

    “上大學之后應該情況好很多吧？尤其我們學了精神體相關(guān)知識之后，不會有人這么……”唐錯小心地斟酌用詞，“這么沒眼色，說你的小魚不好看?！?/br>
    高術(shù)笑了。

    “都這么大的人了，還有誰老是夸別人的精神體?！备咝g(shù)頓了頓，小聲說，“除了你?！?/br>
    天臺上涌起了陌生的精神體氣息，高術(shù)的胳膊有點兒yǎng，他低頭，看到一只小體型的熊貓站起身，兩只爪子搭在自己手臂上，鼻子往自己臉上湊。

    他的精神體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