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起身離開，艾娃的影像在光屏中出現(xiàn)。

    “上校。”

    “接通穆雪期。”

    “是?！卑迒?，“方先生在詢問我您的病情，可以向他透露么？”

    “不要告訴他?！?/br>
    穆靜南垂著眸，查看艾娃轉(zhuǎn)發(fā)給他的方眠信息。

    方眠：【艾娃，穆靜南的病和那些獸化士兵有啥關(guān)系啊？他會有事嗎？】

    艾娃：【請方先生放心，上校沒有大礙?！?/br>
    方眠：【那就好?！?/br>
    方眠：【別告訴他我問你他的病?！?/br>
    艾娃：【好的?！?/br>
    通訊連通了，穆雪期的影像投放在虛擬光屏上。

    “您的事艾娃已經(jīng)告訴我了。”穆雪期柔聲道。

    二人隔著光屏對視，無需多言，穆雪期已經(jīng)大概知道了穆靜南的打算。

    他七歲時感染的毒素就像定時炸彈，在他體內(nèi)潛伏著，遲早要爆炸。他是穆家的頂梁柱，他一旦倒下，在這等亂局之下，穆家將前途未卜。知道病情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聯(lián)系她，這說明他已經(jīng)選定她成為他的接班人。

    穆雪期保持著關(guān)切的表情，盡管她的真心最多只有三分。

    “我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兄長，有什么是我能為您做的嗎？”

    穆靜南望向窗外，夜色昏黑，這世界黑暗廣大，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不說話，穆雪期也無法開口，只能跟著他沉默。

    門被敲響，葉敢進來了，鞠了躬道：“查清楚了，上校，眠哥在反叛軍醫(yī)院把你支走以后，和路醫(yī)生回了趟安全屋，不過他們沒有進房子，而是把安全屋隔壁一個叫阿月的omega帶走了。眠哥買通了運糞人，借糞車離開黑楓鎮(zhèn)，又上了運糞人弟弟的大卡車，偷偷通關(guān)。路上出了點岔子，關(guān)卡的反叛軍士兵想要強jian一個母親，眠哥把他弄死了，伙同其他逃跑的人把士兵藏在卡車里，順利通關(guān)?！?/br>
    穆雪期倒吸一口涼氣，“方眠哥竟然做了這么危險的事！”

    葉敢也咂舌，“誰說不是呢。眠哥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做事還挺能。要不是上校告訴蘇銹他帶著路醫(yī)生逃跑，恐怕蘇銹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們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關(guān)鍵是眠哥真的仗義，我們審問那些和他一塊兒逃跑的人，沒有一個為那個母親出頭的，要不是眠哥，反叛軍肯定得逞了?！?/br>
    穆雪期覷穆靜南神色，在他臉上看不見高興的色彩。

    房間里靜了下來，無人再說話。饒是葉敢粗神經(jīng)，也能感受到穆靜南身上凝冷的氣息。穆靜南明明就坐在眼前，卻好像離他們很遠很遠，遠在無法觸及的地方。穆靜南撫上胸口，心臟的位置隱隱作痛。最近一段時間，身體似乎起了變化，原本只發(fā)生在易感期的疼痛，平日里也有了。醫(yī)生說，這是發(fā)病的先兆。疼痛像陰雨，連綿不止。目光落在方眠的信息上，疼的好像不是心口，而是靈魂。

    安蘅說得對，他的時間不多了。

    半晌，穆靜南說道：“是我低估他了，即使在這亂世，他也能照顧好自己?！?/br>
    葉敢忍不住接嘴，“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omega，上校，你倆真般配?！?/br>
    “不，”穆靜南垂著眼眸道，“我配不上他?！?/br>
    “啊？”

    “穆雪期?！蹦蚂o南道。

    “兄長請說。”穆雪期微笑。

    “有一件事交給你去辦，”穆靜南道，“三天之內(nèi)辦好。”

    東郡官員給方眠他們安排的酒店非常豪華，方眠甚至在浴室里看到他們專門為龍貓準備的火山灰。方眠在浴盆里滾了一個小時，才爬上床睡覺。直到夜半三更，方眠睡熟的時候，穆靜南終于從外面回來了。方眠被他吵醒，卻沒動彈，假裝沒醒。穆靜南先去洗了澡，才動作輕緩地睡到另一張床上。明明可以自己睡一個房間，他非要睡方眠這兒。

    方眠覺得他是怕自己又跑了。

    聽著穆靜南的呼吸聲慢慢變得悠長，應(yīng)是睡熟了，方眠變成了龍貓，從被窩里鉆出來，跳到穆靜南床上，停在穆靜南面前。他睡容安靜，睡姿一絲不茍，兩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腹前。方眠羞于啟齒詢問穆靜南病情，問艾娃又總覺得艾娃在敷衍他，只能深夜過來悄悄檢查他的體溫和脈搏。附在他胸口聽，咚咚咚，心跳沉穩(wěn)有力，像一面小鼓，沒有任何不尋常之處?？雌饋硭牟〖炔痪邆魅拘裕矝]有獸化士兵那么嚴重。方眠放了心，正要回自己床上休息，目光忽然停在他的唇側(cè)。

    他的唇形很好看，唇瓣薄薄的，讓人很想親。

    他睡熟了，應(yīng)該不會發(fā)現(xiàn)。

    方眠像只偷油吃的小老鼠，鬼鬼祟祟，偷偷踮起腳尖，小爪子扶著他的肩膀，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軟軟的，很好親。

    方眠起身，豆子似的黑眼睛忽然對上一雙沉靜的眼眸。霎時間心臟停跳，方眠渾身毛發(fā)直豎。穆靜南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正無聲地望著他。

    “你在做什么？”

    穆靜南坐起身，神色間略有惺忪之色，顯然是今天又是追捕方眠，又是和巨石港衛(wèi)生部開會，又是和東郡官員應(yīng)酬的，累得狠了。只是看見方眠的獸態(tài)，模糊的睡意也硬是壓了下去。穆靜南是第一次看方眠的獸態(tài)，一只毛絨絨的灰色大龍貓，半人高，背毛和臉蛋是灰色，肚皮的位置是白色的，兩只耳朵高高立起，眼睛像兩粒圓溜溜的黑豆。立在眼前，像個玩具。穆靜南摸了摸方眠的肚皮，龍貓毛又柔又順，很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