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幾秒，曹佑安屈服：“文職就文職?！蹦茏约赫{(diào)職總比跟家里人開口好，免得又被爺爺念念叨叨。

    他覺得自己像一頭被蘿卜吊住的倔驢，滿心不甘又抗拒不了眼前的誘惑。

    柳清秋表情毫無意外，點了點頭：“希望你能盡快想起來?！?/br>
    曹佑安有點郁悶。柳清秋全程都像是在cao控他，只給出有限的選擇，卻偏偏卡在他接受范圍之內(nèi)。他氣得跟什么似的，對方卻始終平靜，這讓他生出一種自己被愚弄了的憤慨。

    “順便把文件搬進去，做個分類?！绷迩镎f?！疤崆斑m應(yīng)一下文職工作?！?/br>
    曹佑安：“……”

    他拉著一張驢臉去搬后座上的文件。

    調(diào)查處的辦公地點就在新興產(chǎn)業(yè)園區(qū)內(nèi)，并不像大多數(shù)機關(guān)選址隱秘，守衛(wèi)森嚴。這棟小樓完美地融入了整個園區(qū)，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高科技產(chǎn)業(yè)公司。

    柳清秋和曹佑安依次刷卡進門。

    與一般的機關(guān)大廳不同，這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公司。整個一樓并無工作區(qū)域，只有一個前臺，后面的背景墻上掛著單位全稱：特殊危害公共安全事件專項調(diào)查處。

    見到有人進來，端坐在電腦前看似認真工作但實際上正摸魚看小說的接待員火速縮小網(wǎng)頁，站起來打招呼：“柳處回來了？”

    柳清秋點點頭：“值夜班辛苦了?！?/br>
    “不辛苦不辛苦?！遍L相甜美的接待員連忙擺手。

    她不是客套，前臺接待員這個工作在調(diào)查處基本就是閑職。一天只用上八個小時的班，工作內(nèi)容也幾等于無，這地兒就只有內(nèi)部人員出入，根本不需要她做些什么，上班等于“固定時間坐在固定地點玩固定的電腦”。

    柳清秋準備往里走，被接待員叫住了。

    “柳處長，等等。”接待員說?！拔姨匾饩W(wǎng)購了老家產(chǎn)的干棗，你拿點吧。多吃，補補氣血。”

    說著，長相甜美、聲音柔和的年輕姑娘從桌底下拿出一個紙袋。

    她表情擔(dān)憂：“你天天跑來跑去的，工作強度太大，整個人超負荷，臉色都不紅潤了。別到時候看起來跟我們一樣。人類嘛，臉上還是有點血色好看些?！?/br>
    柳清秋：“……”

    被一個吸血鬼投喂紅棗補血，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拿著呀。”接待員熱情地把紙袋往前推了推，這一刻她年輕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慈愛，眼神更如長者一般包容又關(guān)切。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這位接待員剛過了七十大壽。按照大多數(shù)人類的人生歷程，她這時候該領(lǐng)著退休金含飴弄孫，而不是在這里上夜班。

    柳清秋接過，再三道謝。

    走過拐角，曹佑安忍了又忍，直到進了電梯，確定接待員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他才不滿地問：“為什么你對一個普通接待員的態(tài)度都比我好？處長，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偏見。”

    “如果你非要問的話。”柳清秋說?！拔抑皇怯X得你不適合這里?！?/br>
    曹佑安十分詫異，繼而生出一種被輕視的不悅。

    此前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什么叫做不合適？不過是認為他不配進入調(diào)查處。這是對他個人能力的徹底否定。

    曹佑安深呼吸，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才開口：“哪里不適合？調(diào)職進來之前你應(yīng)該看過我的資料，有哪一項達不到調(diào)查處的標準么？”

    “硬件條件上你確實完全合格，甚至大有超出，但你的心態(tài)有問題。”柳清秋說?！白砸暽醺叩娜硕疾贿m合在調(diào)查處。”

    曹佑安滿腦子問號：“我自視甚高嗎？”

    他自覺沒有。進調(diào)查處第一天他給所有同事帶了禮物。人類同事大多是五花八門的輕奢禮品，不會太貴讓人覺得有負擔(dān)，但也不至于顯得沒有誠意；吸血鬼同事就簡單了，他特意聯(lián)系養(yǎng)殖場的人準備了可食用鴕鳥、梅花鹿、駱駝等動物的血液來改善口味。

    這些安排可以說是要排場有排場，要細節(jié)有細節(jié)，充滿了友善團結(jié)的人情味兒。

    柳清秋當時也收下了禮物，怎么還會對他有誤解？

    “我還有哪里做的不夠好么？”曹佑安忍著氣說?！盀榱巳谌胝{(diào)查處我每星期請同事們吃三次飯，還放棄我喜歡的法式餐廳，選了大多數(shù)人都喜歡的火鍋和烤rou。這些日子下來我都成那些店的vip客戶了！你憑什么覺得我自視甚高？”

    柳清秋淡淡道：“我不是指這個。你性格自來熟，待人接物方面沒有問題。我說的自視甚高，意思是你不太看得上人類?！?/br>
    曹佑安一怔。

    “你瞧不起市局的楊副隊長，覺得他是個普通人，再怎么努力調(diào)查也無法觸及真相。你也瞧不起我，從一開始就不愿意服從命令，表現(xiàn)得桀驁?zhí)籼蓿蟾乓灿杏X得我是個普通人，沒有資格擔(dān)任調(diào)查處最高指揮官的緣故?！绷迩镎f。“簡而言之，你覺得吸血鬼比人類更加強大?！?/br>
    曹佑安沒有反駁，他困惑道：“這是客觀事實，有什么不對？”

    “叮——”電梯到了。

    柳清秋出了電梯往前走，深夜辦公區(qū)域沒有人，顯得空蕩蕩的。偌大的空間里，她的嗓音被擴大了，聽起來更加清晰且平靜。

    “其他的吸血鬼可以這么想，但任職于調(diào)查處的吸血鬼不可以。當你因為自己是吸血鬼而產(chǎn)生優(yōu)越感的時候，你就把自己和人類分隔開了。調(diào)查處是阻止心懷惡意的吸血鬼入侵人類社會的一道防線，作用就是保護普通人不受失控的吸血鬼殘害。如果你瞧不起人類，又怎么會拼盡全力去保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