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蓁打斷道，“而且你看看她記憶，是她自己撲過去的，她原本離我們很遠(yuǎn)，你別說得好像她不是自作自受一樣?！?/br>
    玉塵仙尊閉了閉眼，“你與沈度一戰(zhàn)，是否使了創(chuàng)生融靈的秘法？”

    蘇蓁扯了扯嘴角，“是又怎樣？”

    “那法術(shù)你從何處得來？”

    “與你有關(guān)么？”

    “好?！?/br>
    玉塵仙尊輕嘆一聲，“縱然你出師了，我管不得你去向，但那法術(shù)我都不知其然，唯有千乘教高層……”

    “是嗎？可算給你找著一個(gè)借口了？”

    蘇蓁好笑地看著他，慢慢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拍了拍柳云遙的肩膀，“師父對魔修魔族仇恨至此，師妹有話想說嗎？”

    柳云遙張了張嘴，“師姐……”

    “沈度把我的身體拍成rou餡時(shí)，師妹一動(dòng)不動(dòng)，倒是我要?dú)⑺麜r(shí)，你忙不迭過來，所以我為何要在意你呢？”

    蘇蓁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咱們不如去宗主面前評評理?！?/br>
    話音未落，就發(fā)動(dòng)了法術(shù)。

    玉塵仙尊也試圖出手阻止，然而不知為何，那傳送法術(shù)的另一端，傳來一股極為恐怖的靈壓，硬生生將他逼退。

    只這一瞬間，蘇蓁已經(jīng)帶著柳云遙消失了。

    他循著靈力殘穢一路追過去，卻是直接出現(xiàn)在明心殿外的階梯上，不由神情大變。

    玉塵仙尊踏入大殿里。

    蘇蓁站在正中間，手里還拉著柳云遙。

    十幾位凌霄峰長老立在兩側(cè)，個(gè)個(gè)垂手俯首，肅然靜默。

    崇云仙尊端坐在玉座上，神情悠然，擺出了一副認(rèn)真傾聽的姿態(tài)。

    朝華仙尊坐在旁邊，姿態(tài)慵懶閑適，修長雙腿交疊，正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還望宗主給我作主。”

    蘇蓁一邊說話一邊回身，同時(shí)松開了抓著柳云遙的手。

    后者倒是想逃跑，然而也知道在這地方，任何舉動(dòng)都毫無意義。

    “……我?guī)熥鹂诳诼暵曊f容不下我，只因?yàn)槲覛⒘艘粋€(gè)噬魂教魔修，用了一個(gè)魔門傳承的法術(shù)，而諸人皆知千乘教秘庫是憑本事進(jìn)入，絕非僅向法神信徒開放?！?/br>
    蘇蓁好笑地道，“方才我展現(xiàn)了記憶，諸位都看到了，那人的魔相真身，十臂獨(dú)眼巨魔，是毫無疑問的血神眷屬，要么本來是魔族，要么也是徹底墮魔的人族，我倒是要問問師妹，為何會(huì)與此人相交？你見他顯露魔相時(shí)，全無驚訝之色，在我要?dú)⑺麜r(shí)，還撲上來阻止，所以你是不是他的同僚？”

    柳云遙面色慘白，“不，不，我敢發(fā)咒誓，我絕非血神信徒或眷屬，否則讓我經(jīng)脈逆行而亡！”

    “口說無憑?！?/br>
    蘇蓁扭頭看向崇云仙尊，“前面幾位與魔修交往莫逆的本門弟子，皆是在洗靈池內(nèi)自證清白，證明身上并無魔神契印，自身也并非魔族。”

    凌霄峰后山有一處靈泉，施加了諸多法術(shù)，其泉水能讓人的卸掉偽裝，顯露出最真實(shí)的幾種模樣。

    其中的靈力也會(huì)激化出修士身上的、來自他人的烙印，譬如魔神契印，也譬如一些修士之間的主仆契印等等。

    若是半妖進(jìn)入其中，那形態(tài)會(huì)在人身和妖身間來回轉(zhuǎn)變。

    若是混種魔族，自然也是一樣。

    柳云遙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蘇蓁眨了眨眼，“我愿意與師妹一起進(jìn)那池子，大不了讓諸位看看我的妖身形態(tài)，不知道師妹意下如何？”

    “住口！”

    玉塵仙尊冷喝道：“此處哪里容得你——”

    話音未落，大殿里涌起驚濤狂浪般狂暴的靈壓。

    諸位長老幾乎都沒能站穩(wěn)，好在那種力量只持續(xù)了短短一瞬，就全然消失了。

    他們個(gè)個(gè)臉露駭然，面面相覷，很快又低下頭，不敢多說。

    而且——

    剛剛發(fā)話的危云峰首座，已經(jīng)被莫名的力量打飛出三丈遠(yuǎn)，直接摔在了大殿的門外，甚至撞出了一聲巨響。

    附近的值守弟子們滿面驚駭，都禁不住退了幾步。

    “什么東西在這插嘴？”

    蕭郁靠在座位上，指尖敲了敲扶手，“我瞧著蘇仙君說得很對，不如兩位都去池子里涮一涮吧?！?/br>
    蘇蓁：“……”

    rou片嗎還涮一涮。

    “不錯(cuò)?！?/br>
    崇云仙尊微微揚(yáng)眉，“徐師弟，蘇師侄說得在理，按照門規(guī)，她使了魔門秘術(shù)，柳師侄與魔修交往，她們兩位就都該去洗靈池?！?/br>
    她的聲音優(yōu)雅悅耳，說話也很是沉穩(wěn)，“只要她們身無契印、身無魔血，那此事就揭過了?！?/br>
    玉塵仙尊重新進(jìn)了殿里，仿佛絲毫不在意剛剛被蕭郁打了，或者也不敢表示出在意。

    “宗主?！?/br>
    他低聲開口，“此事可否容后再議，我那小徒弟身體虛弱……”

    “師弟?！?/br>
    崇云仙尊垂眸道：“柳師侄的身體狀態(tài)，身上有什么咒印法術(shù)，我一清二楚，洗靈池她還是經(jīng)得起的?！?/br>
    柳云遙方才還故作鎮(zhèn)定，此時(shí)已面色煞白，袖中的手不斷顫抖，額發(fā)間甚至滲出了汗水。

    若是進(jìn)了洗靈池，現(xiàn)出魔相真身，那她今日多半會(huì)死在凌霄峰，幾乎不可能生離此處。

    玉塵仙尊長嘆一聲。

    柳云遙只是站在此處，在這兩位圣境強(qiáng)者眼中，她的真身就如同擺在了臺上。

    宗主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旁人之所以不曾察覺魔族氣息，便是因?yàn)楫?dāng)師父的在徒弟身上層層施咒掩蓋。

    崇云仙尊顯然一清二楚。

    玉塵仙尊沉聲開口，“宗主的意思是，此事并無商議的余地？”

    崇云仙尊與他對視一眼。

    他們倆相識千年，雖說并非同門師姐弟，但素日里關(guān)系也不差，此時(shí)都不必多說，就能領(lǐng)會(huì)對方的意思。

    崇云仙尊彎起嘴角，“師弟不如問問蘇師侄？此事原是她發(fā)起的，本座既為宗主，自當(dāng)執(zhí)行門規(guī)?！?/br>
    玉塵仙尊眼露了然，他微微轉(zhuǎn)過頭，看向了蘇蓁，“敢問蘇仙君，希望如何了結(jié)此事？”

    蘇蓁淡淡道，“師尊覺得不守規(guī)矩的人就該滾出宗門，我也這么覺得。”

    笑話。

    她不想背上懸賞徒惹麻煩，但也并不怎么留戀這門派，即使被逐出師門，也不會(huì)因此痛苦。

    然而——

    她就算走也是自己走，不能是被人趕出去的，更不能是這種荒謬的理由。

    若是玉塵仙尊直接明言，說老子就是看不順眼希望你滾蛋，這都罷了。

    偏偏他拿魔門法術(shù)來說事。

    ——他將魔族拴在身邊那么多年，還有臉來說她？他們倆到底誰先違背門規(guī)？

    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看看誰更倒霉。

    “……原來如此?！?/br>
    玉塵仙尊似乎并不意外，轉(zhuǎn)身向前方深施一禮，“宗主，我徒兒全然無辜，原是我之過錯(cuò)，我自當(dāng)認(rèn)罰?！?/br>
    崇云仙尊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對此并不意外，“師弟是要按門規(guī)行事？”

    玉塵仙尊微微垂眸，“是?！?/br>
    崇云仙尊看向下首的律紀(jì)長老，“七師妹，這種情況怎么說？”

    長老們修為都在準(zhǔn)圣境之下，無法完全看穿柳云遙身上的偽裝。

    然而他們都頗為精明，這一番對話下來，皆猜得七七八八。

    律紀(jì)長老微微垂首，“回宗主，若將門規(guī)所禁者引入宗門，應(yīng)上懲仙臺，受雷殛之刑，然后逐出門派?！?/br>
    玉塵仙尊低頭不語。

    這就算是認(rèn)了。

    崇云仙尊緩緩抬手，掌中浮現(xiàn)出一枚金光閃閃的方形令牌。

    “柳師侄入門后，不曾傷人為禍，身上并無殺業(yè)，師弟若是愿意一力承擔(dān)，本座自當(dāng)應(yīng)允?！?/br>
    她將其扔給了下面的律紀(jì)長老，“勞煩師妹了?！?/br>
    說完站起身來，“我與蘇師侄去往后山。”

    柳云遙的神情變了幾次，聽到這話終于稍稍鎮(zhèn)定，眼中閃過幾分慶幸，顯然知道自己已死里逃生。

    很快又面色哀然。

    不知道是為哪件事而難受——師父要因她受刑，還是她從此要離開宗門，她的尋劍大業(yè)也會(huì)因此受影響。

    但這也無法改變。

    玉塵仙尊認(rèn)下了此事，故此他要去受刑，他也要從宗門中離開，而柳云遙只能跟著他一起，別無選擇。

    蘇蓁悠然上前，“勞煩宗主?！?/br>
    崇云仙尊含笑搖頭，輕輕握住她的手。

    蕭郁原本靠在座位上，見狀坐直了幾分，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那兩人瞬息間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