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還有冊子？”

    “有啊，咱們掌柜的得做賬交稅不是？缺了那投?？凸俚牡怯浢?冊不行啊，所以特別去縣衙求縣老爺，而?后又給抄了一份回來?！?/br>
    “所以正?本還在官府手上？”

    “那當(dāng)然，不過你放心，就算那名?冊是抄的，咱們也抄得一字不差的?！?/br>
    但，對于來調(diào)查同僚死因?的他?們來說，就差遠(yuǎn)了。

    最后賈老爺還是給了小關(guān)十文錢，讓他?幫忙將那名?冊拿上來，看了案發(fā)那日住店的有哪些人，特別記住了案發(fā)現(xiàn)場左右兩廂房住的客官名?字。

    一個叫朱四娘。

    一邊是陳大爺跟他?的隨從。

    “就是這兩個人，住案發(fā)現(xiàn)場兩邊?。俊辟Z老爺指著朱四娘跟陳老爺?shù)拿?字，裝著吃驚的模樣道，“怎么一宿，發(fā)生了那樣大的事，大打出手，連椅子架子都掀翻了，也不曾察覺嗎？”

    “這客官的事，咱們怎么知曉？”小關(guān)笑道，“趕路累極了的客官也有，指不定睡得死就不知曉了，還有，明明聽?到打斗聲?，裝作?聽?不見的客官也有，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賈老爺不語，視線落到陳大爺?shù)拿?字上，“那官府有找他?們問話？”

    “嗨，那時候，好像，兩邊的廂房都空著的，估計是走了，至于官府能不能找著他?們問話，我這等小民，哪里知曉？”小關(guān)說著，“那，兩位，看好了嗎？看好了我可得收起來了?！?/br>
    賈老爺看了一眼柳公子，柳公子略一頷首，賈老爺就跟小關(guān)道：“看好了，你收回去吧！”

    “行咧！”小關(guān)小心翼翼收起了登記名?冊，沖兩人再笑，“若日后兩位還有什么想要知曉的，再來找我，我一定知無不言吶！”

    等小關(guān)一走，坐在賈老爺定的廂房里的柳公子開口道：“不可能是內(nèi)訌，丙一跟丙四已經(jīng)做掉了那個姓周的一家，剩下的便是返回分堂，沒什么分歧要取彼此性命的?！?/br>
    “沒錯，周家在葛巖縣，但這里是永昌縣，正?常情況下，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回到建州渡船回浦州分堂才是，但他?們偏偏卻改道而?行，來到了更南邊的這里。”賈老爺?shù)?，“?們當(dāng)時完成任務(wù)后，定是出了什么狀況，或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是以不得不來到了這城里，在入住客棧時，被殺人滅口了?！?/br>
    “或許是，殺周家的人時，露了破綻，被人盯上了？”柳公子點(diǎn)頭，“這人，或者?是這些人，能一次對付我們天字第一盜的兩個人，不簡單?！?/br>
    “沒錯，若非朝堂上杜大人被彈劾下獄，我們也不知曉丙一跟丙四的任務(wù)出了簍子。”賈老爺也覺得棘手，“以及作?為暗棋的卯三，也遲遲不見返回分堂?！?/br>
    “或許是眼見丙一丙四出事，剛好趁這機(jī)會，逃了。”

    “不可能，卯三的阿兄可是我們甲序高?手，他?不可能逃走的?！辟Z老爺?shù)?，“甲三?dān)心卯三，但任務(wù)在身，在我出發(fā)前，還托信與我請我?guī)兔φ胰恕！?/br>
    “嘖！”柳公子不耐，“又或許，丙一丙四內(nèi)訌自相殘殺，便是這卯三做的局?！?/br>
    “也有可能，殺掉丙一丙四的人厲害，卯三為了活命，躲起來了？”

    柳公子這才不語。

    “方才那住店的人名?，你記住了？”

    “記住了?！?/br>
    “他?們當(dāng)中，或許就有卯三。”任務(wù)結(jié)束，明棋跟暗棋彼此明了身份，尋常情況下均會一同回分堂或總部，既然丙一丙四出現(xiàn)在永昌縣，那卯三極大可能是與同伙同行的。

    “可惜那名?冊是謄抄的，看不出來各人不同的字跡，不然，我們亦有可能在上頭找到些蛛絲馬跡。”柳公子嘆，看了賈老爺一眼，“要夜探縣衙么？”

    “不可?！辟Z老爺搖頭，“沒聽?方才店小二說，因?為這事，縣衙曾經(jīng)戒嚴(yán)半月有余么？如今這地兒的官兵正?對我們高?度警覺，你如今去偷名?冊，不正?自證有我們的人混進(jìn)?城里頭來了？反而?打草驚蛇，便是要去探，也得先等我們調(diào)查過，容后再說。”

    “既沒有丙一丙四被害的詳情，也不知曉丙一丙四為何來此？毫無線索，怎么查？”

    “就，先從他?們在葛巖縣離開，如何經(jīng)由?建州，來到永昌縣這條線查起，但在那之前，我們先問過客棧的每一個伙計，遇害那一夜跟案發(fā)當(dāng)天，他?們每個人掌握的情報?！辟Z老爺?shù)?，“既是死在了永昌縣，那定是與永昌縣有關(guān)，尤其是以當(dāng)日住進(jìn)?常來客棧的人最有嫌疑，聯(lián)系分堂跟閩州的暗樁，優(yōu)先查清楚這些人的行蹤?！?/br>
    柳公子點(diǎn)頭：“一切，都聽?你的?！?/br>
    而?另一廂，已經(jīng)推測到因?為之前自己殺掉的幾名?刺客，或許引來了天字第一盜的人前來調(diào)查真相的裴六，趕著驢車與顧冉一起回夏溪村時，沉默了不少。

    若他?們當(dāng)真要查，估計會查當(dāng)日入宿常來客棧的客人。

    他?當(dāng)時投棧偽裝過，又用?了假名?，自己為了增加刺客的調(diào)查難度，混淆眼線，在外頭浪跡了一月有余，真想查到自己身上，還真不容易。

    就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既然人都來了，他?不盯緊一些，怎么可以？

    更何況，他?還尚未清楚，當(dāng)時那位暗棋，是如何認(rèn)出自己的？

    明明在鄭州裴家滅門案后，按照自己偽作?裴六娘的供詞，宣稱那兩位雇用?的刺客均被裴家護(hù)衛(wèi)殺死了。

    因?此案當(dāng)時是鄭州第一大案，并牽涉進(jìn)?了官府，算得上是萬眾矚目，跟彼時案發(fā)后的永昌縣戒嚴(yán)一般，那鄭州府城亦在城內(nèi)搜捕天字第一盜的刺客，是以當(dāng)時天字第一盜并未敢在風(fēng)頭火勢之時派人查探案情，以免再度引起眾怒。

    他?一度以為他?們可能會派人接近幸存的裴六娘，追到閩州來查探。

    卻沒料到事情過了這般久，天字第一盜毫無動?靜。

    也是，如他?們這般的刺客不過便是棋子，接受任務(wù)時先付的一半定金均為組織所有，他?們的雇傭酬金還得在任務(wù)完成后收到的另一半里扣取。

    死了兩個刺客而?已。

    組織里還有那么多陸續(xù)培養(yǎng)出來的殺手，死了隨時有另外的預(yù)備役隨時補(bǔ)上，故而?他?們活著得給他?們賣命，死了便死了。

    賺錢工具罷了。

    故而?最終他?才安心在青槐村定居，而?后又搬去夏溪村。

    原本以為可以就此遠(yuǎn)離這個天字第一盜的，可……

    裴六眼看著小厝近了，將驢車趕到小厝屋后，跳了下來。

    明明只是出去尋人，偏生又被招惹上了這個天字第一盜的人。

    但，這一次，他?作?為裴六娘，就出現(xiàn)在那兩位刺客跟前，他?們卻沒有認(rèn)出自己。

    那，上一次，那枚暗棋，究竟是如何認(rèn)出自己的呢？

    他?自認(rèn)身上沒有任何標(biāo)識，亦沒有其他?顯眼的特征，為何上一次的殺手便是自己做了偽裝還能認(rèn)出來，如今沒有偽裝，這一次的殺手卻認(rèn)不出來了？

    莫非，那枚暗棋，其實(shí)湊巧認(rèn)識自己的？

    若是當(dāng)初，不那般輕易殺死他?便好了，至少，無論?如何嚴(yán)刑拷打均應(yīng)該問出他?如何辨別出來的。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晚矣。

    只能亡羊補(bǔ)牢了。

    裴六心里暗道。

    他?卸了車架子，將驢牽進(jìn)?竹棚的時候，聽?到旁邊下了驢車去搬車上吃食的顧二娘叫了一句“吳村長”，回頭，果然見吳村長過來了。

    “吳村長，您找我有事?。俊?/br>
    “過來跟你說一聲?，你租用?的耕馬，定下日子了?！?/br>
    “真的？什么時候？”

    “兩日后，得先將你荒地上的山石雜草之類沒用?的東西清掉，另外，你有三畝荒地，是買了瘴氣?林里頭的吧？”

    “沒錯?！?/br>
    “那瘴氣?林里頭的樹木山石啥的，你也得收拾了?！?/br>
    “是，得砍了?”

    “哎！”吳村長點(diǎn)頭，“四日，一日開三畝的樣子，那清理?荒地的事兒，你能做得來嗎？”

    “做不來呢！”顧冉想了想，搖頭，“村長您能幫忙雇用?一些村里頭的大叔大哥，幫我先清理?荒地？”

    如今兒搶種第二季稻米亦或是冬收作?物的農(nóng)忙時候過去了，村里頭各家應(yīng)該歇閑下來了。

    “瘴氣?林外頭的幾片地倒是可以的，但瘴氣?林里頭……”吳村長沖顧冉搖搖頭。

    “那行，就瘴氣?林外頭的七畝荒地吧。”顧冉想了想，覺得也不能為難不愿意進(jìn)?瘴氣?林的人。

    瘴氣?林里頭是危險，萬一雇用?的人當(dāng)真進(jìn)?林子里頭去出事了，她也擔(dān)當(dāng)不起。

    “我跟六娘兩人自己進(jìn)?瘴氣?林里開地?！?/br>
    “六娘啊？她青槐村的地也得開吧？”

    “哎？”顧冉才想起來這事，“村長，六娘也租到耕馬了？”

    “租到了，比你打后兩日?！眳谴彘L道，“翁里長也讓我跟她說一聲?呢！耕馬少，難租，錯過了這一次，下次再租可能也難，你讓她趕緊回村去看看?！?/br>
    吳村長說這話的時候，裴六恰好安置好了驢只，走出來聽?到了，心里頭一動?。

    他?恰好找這個借口，先回青槐村，讓劉家?guī)兔ψ约洪_荒，而?他?趁機(jī)回縣城盯一盯那兩人的動?靜。

    于是，等收拾完從縣城帶回來的口糧，逐一搬上倉房安置好，幫著顧二娘做晚膳的時候，他?將自己的要回村一趟的事給她說了。

    顧冉表示理?解。

    她自己租用?耕馬，也等好長一段時日了，裴六娘也是得在今年完成開墾十畝荒地的任務(wù)的，她能理?解她的難處。

    就是，裴六娘不在，那大嶼林里頭的三畝荒地，看來得自己先開了。

    “那，你什么時候能回來？”

    裴六心里一軟，看著顧二娘，輕輕道：“我，盡快?！?/br>
    第88章

    次日, 裴六娘便又離開了。

    顧冉其實(shí)察覺到裴六娘有的情緒不對。

    原本裴六就寡言少語，但從?縣城回來的路上，是更沉默了。

    明明去縣城的時候看著心情還好好的，在縣城也沒發(fā)生什么壞事, 怎么她就忽然陰郁起來了？

    顧冉看她一副不想解釋的表情, 也沒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保守不說?的事, 就像她也有, 既然裴六沒主動說?，大概覺得沒必要或者?是不需要，所以顧冉就由?她去了。

    倒是說?到要回青槐村, 她的表情松動了許多。

    那就讓她回吧！

    在外頭奔波這么久沒找到自家阿姐, 她回青槐村開好自己的荒地?, 順便散個心也好。

    “小花小花，你家阿嬤回老家啰，這幾天?又輪到我來照顧你了哈！”

    顧冉給貓咪們喂著吃食，不時地?在每只貓頭上摸摸。

    如今三小只都?四個多月大了, 跟著阿娘大橘已經(jīng)曉得借力躥上躥下, 可以成功攀爬上小厝高墻跟屋檐了。

    也就是說?，她們?nèi)缃袷强梢噪S時離開小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