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有淺淺一縷，但也是極大的轉(zhuǎn)變了。

    皇帝愈發(fā)歡喜，扇子也搖得起勁了些兒。終于等到她換完了衣裳出來，他瞧得有點愣神。她今兒打扮極簡，沒綰兩把頭，簡單編了辮子，戴了一對荷葉小簪頭。一耳三鉗也褪下了，只留一雙珍珠耳墜子，走路的時候那兩粒東珠在秀頸兩側(cè)搖擺，格外有種靈動俏皮的美。

    “快走吧?！彼苤?，挎上了她的小褡褳，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問，“您帶銀子了嗎？要是沒帶我可以借您，回來翻倍還我就成?！?/br>
    這人真是不放過任何賺錢的機(jī)會，皇帝鄙夷道：“你祖上不是當(dāng)官出身，是做買賣的吧！那么一會兒就得翻倍？”

    她笑了笑道：“沒法子，我的年例就一千兩，雖然不少，但將來必有大花銷，得省著點兒?！?/br>
    皇帝哂了哂，心道皇后的年例雖然有定規(guī)，但實在不夠了大可以從公中調(diào)撥。她說得好聽，實際就是愛斂財罷了，不過這次白打了算盤，他拍了拍腰間的荷包，“看見沒有，朕把銀子帶足了，你別想上朕這兒放印子錢。”

    相談不歡，嚶鳴也一笑了之，充分展現(xiàn)了買賣不成仁義在的風(fēng)度。反正什么都不能攪亂她的好心情，她已經(jīng)多久沒上外頭來了？上回的暢春園之行可以不算數(shù)，這回可是正經(jīng)出來逛夜市??！當(dāng)初她在家的時候都沒什么機(jī)會，必要家里大哥哥帶著出來，阿瑪和額涅才準(zhǔn)。后來大哥哥上吉林烏拉做章京去了，她就再也沒能天黑后離開過家。

    “這回真是托了萬歲爺?shù)母?。”她倚著車圍子說，一面揭開了小窗上的垂簾，“我早就想出來瞧瞧啦，外頭真好，真熱鬧……”看見一個玩兒雜耍的，訝然說，“這人的嘴得有多大，別人吞劍，他吞刀？”

    皇帝對吞劍還是吞刀沒有太大興趣，他安然坐著，安然看著她，“這次時節(jié)不算上佳，等入了冬，朕再帶你來一回。最好選在天寒地凍，萬物蕭條的時候，一個攤兒一盞燈。人坐在油布搭起的帳篷底下，西北風(fēng)兜不住往里頭刮，然后一碗熱乎乎的餛飩放在面前，才吃一口，天上撒鹽似的飄下雪花來……那時候咱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大婚了?！?/br>
    嚶鳴聽著，發(fā)現(xiàn)他吃的其實不是餛飩，是一種意境，一種情懷。不過歸根結(jié)底一句話，“您就是沒吃過苦?！鄙鸦实鄣臅诚氪驍嗔恕?/br>
    他直皺眉，“你這人……”

    “大冷天兒西北風(fēng)刮在身上像刀割，您還坐在那兒吃餛飩呢，能捏得住勺子嗎？”

    她到底是嬌養(yǎng)小姐，冬天有湯婆子，有手爐，那雙手沒在西北風(fēng)里吹過，刺骨寒冷只是聽說，想象起來就十分可怖?；实鄄辉顾龥]見識，曼聲說：“面前有熱食，你就不會覺得冷。要不是先帝爺走得早，朕也應(yīng)該上軍中去歷練歷練，男人大丈夫，還能怕冷？”

    嚶鳴點點頭，確實對于一位父母早亡的帝王來說，少了很多體驗疾苦的機(jī)會，所以雪天在路邊上吃餛飩，也能吃出一種明媚的憂傷來。

    她說成，“等初雪的時候，您一定再帶我出來一回?！?/br>
    中秋之后的夜已經(jīng)有了點兒寒意，北京入冬比南方早，皇帝想著，大概再有一個半月，就差不多了。

    馬車一直往前，起先只聽見頂馬脖子上響鈴的叮當(dāng)聲，后來人聲漸漸大起來，打簾一看，外面人潮往來，已經(jīng)一片繁忙氣象。

    “你看，這就是朕的江山！那些往來的百姓，全是我大英的子民！”皇帝很豪邁地介紹，言下之意就是你看我的家業(yè)大不大。

    嚶鳴也油然生出一種老板娘的氣概來，難怪家家想讓閨女當(dāng)皇后，當(dāng)了皇后可真好，男人的產(chǎn)業(yè)就是自己的產(chǎn)業(yè)，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這些都是我們家的。

    未婚的小公母倆大馬金刀叉腰站在車前，那架勢，簡直像和人斗氣，打算從人堆兒里找個不順眼的出來打上一架。

    一個扛著糖葫蘆把子的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瞥了他們一眼，張嘴吆喝起來：“冰糖葫蘆……冰糖多哎呀……”

    另一個擔(dān)著擔(dān)子的慢悠悠走過，嗓門比賣糖葫蘆的還大，“半空兒1……多給……”

    皇帝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