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我跟了太太先生這么多年，從來也沒有看到過先生哭，可是那天晚上，他真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他也很后悔，可是人死了……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這么多年來，先生都是一個人，他那時候還年輕，我都想著……可是先生都沒有，他就這樣一直一個人。小姐，你要體諒先生……這些年來他處處為你著想，他派人跟著你，又不敢太靠近你，他有多疼你，多愛太太，他就有多恨自己?！?/br>
    “桂姐……”她打斷了桂姐，桂姐愣了一下，她又想說什么，這時候電話突然響了，她便接起來就聽見喪斌火燒眉毛一般連珠pào似地說道：“大小姐，先生出事了?，F(xiàn)在在養(yǎng)和醫(yī)院，醫(yī)生說情況很不好，大小姐你最好馬上過來?！?/br>
    她的手啪嗒一松，牛nǎi就跌進購物欄里。桂姐撿起那個罐頭，推了推她說：“大小姐，你怎么了？”

    她這才緩過神來，慢慢看了桂姐一眼說：“喪斌說爸爸進了醫(yī)院?！?/br>
    桂姐是第一次有聽到過芷珊喊“那個人”為爸爸的，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說的是誰。

    “桂姐你留在這里，我先過去?！避粕汉鋈粊G下手推車擠過擁擠的收銀臺飛快跑了出去，幾乎是一路奔跑著沖出大門口。一邊跑一邊還撥著電話，然而電話打到家里始終無人接聽。凱志自從受傷后一直都在老宅不曾出去，所以也沒有配備新的行動電話，所以她只能不斷地打著家里電話，然而一直無人接聽。

    門口出租車站前排著長隊，她只看到一輛出租車停下來，也不管后面排隊的長龍，拉開門就坐了上去。有肥胖的歐巴桑大拍窗戶又叫又罵，司機為難道：“小姐，排隊啊?！彼龔钠A里抽出一疊鈔票是說：“我給雙倍的錢，快開車。”司機看了一眼那疊鈔票，順手接過放進口袋說：“去哪里？”那些錢實在是環(huán)游全香港也夠了。

    急診室前站滿了人，看到芷珊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喪斌急忙跑過去迎住她說：“大小姐你來了?！彼贝掖掖藘煽跉?，旁邊立刻有人說：“你有哮喘怎么還跑那么快，真跟你爸爸一樣不怕死。”一轉(zhuǎn)身就看到鄭凱志站在身旁。

    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地抓著凱志：“你在這里就好了，我打家里電話找不到你，我，我很擔(dān)心?！?/br>
    “喪斌先打來家里找你，我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所以就先趕過來了?！?/br>
    “他怎么樣？是不是很嚴(yán)重？”又看喪斌說：“怎么會突然昏倒的？”

    “先生正跟齊律師談公事，突然就倒下了，我們都手忙腳亂的，還是齊律師鎮(zhèn)定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眴时笳f著，看了看一旁長凳上的年輕人。芷珊也向他微微一點頭以示謝意。

    凱志道：“是突發(fā)心臟病，現(xiàn)在醫(yī)生正在搶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br>
    “很嚴(yán)重是不是？”她暗自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地看他，眼睛里卻噙著淚，十根手指抓著他袖管。凱志默不作聲地握住她的手，扶她到椅子上坐下說：“比較嚴(yán)重?？辞闆r是要動手術(shù)，他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在吃yào，yào量也越加越大，所以身體的抵抗力很差，如果要動手術(shù)越快越好。”

    “動手術(shù)？”芷珊呆了一下，沒料到會這樣嚴(yán)重，只是呆呆地看著凱志。

    “現(xiàn)在的心臟手術(shù)也很普遍，有很多醫(yī)生在這方面都很權(quán)威……”

    “不，我不信任他們?！彼P志道：“我只相信你，凱志，你來動這個手術(shù)，好不好？”凱志怔怔地望著她，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她難道已經(jīng)忘記了他是多么憎恨喬偉業(yè)，如果給他一個機會，也許他就會在手術(shù)臺上殺了他。連他自己都不信任自己，她卻說她只有相信他。

    “凱志，好不好？”她的眼睛里溢出淚水來，額頭輕輕抵在他肩膀上說：“就當(dāng)我求求你，不管你以前多恨他，這一次……求你救救他，看在他救了你弟弟的份上。我求求你……”

    他憐惜地抱著她。果然還是血濃于水的，她即便再怎樣憎恨那個人，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身體里流著他的血。她又是那樣善良，對他這樣的人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