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番外水仙已乘鯉魚去(上)
大概是懵懂熱情小阿晚*仙風道骨禽獸美人 徒兒玉山匆匆地跑來,大約是山石顛簸,講出口的話也氣短:“師父,師父!” 程驚秋旋了半身,高大的身影在微雨綿綿的晨暈中衣袂翩然,玉山只見他墨色的發(fā)束在碧色的道冠中,一把油紙傘罩著,堪堪露出下半張臉。 玉山趕幾步,停到程驚秋面前:“師父,師尊說了,您倘真要下山,還是徒兒,徒兒陪著為好。” 傘緣抬起半分,是一張孤傲而俊美得過分的臉,可這美得雌雄莫辨的人卻闔著眼簾,眉宇舒展。 程驚秋不語,反手向玉山捏了個定身訣,把傘放在他手中,兀自行遠了。 玉山無能狂喊:“師父,您眼睛不好,徒兒便是您的眼,您這樣貿(mào)然出去,若是有何閃失,徒兒……” 于是他的嘴上又多了一道禁咒,這下連話都講不出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程驚秋一道孤白的身影消失于雨幕中。 師尊將程驚秋撿回來時,曾看著他的眼有言,說這是命中的劫,避無可避,好在他并非全不能視物,只是比之旁人未免模糊閃爍。 程驚秋十好幾年來過慣了朦朧的修行日子,早忘了宅邸中的齷齪事,某日聽師尊談及命里劫難時,也不過多問一句:“萬物睽而其事類,天德如此,何以易之?” 師尊扶著腰坐下來,“倒有一個法子?!?/br> 這個法子便是,找到可化解災(zāi)厄的有緣人,藥到病除。 程驚秋來時是存了這般心思的,因而那個持著傘的小姑娘走到自己身邊時,他才沒有避過身去。影影瞳瞳的一團竹月色停在他淋得透濕的胸前,猶豫了一下,問:“郎君怎么了?” 那道聲音輕柔澄澈,一如她身上是竹月色襦裙。 他曾追問師尊:“那么,何謂有緣人?” 程驚秋閉著眼,耳邊唯有流風一陣,不知過多久,師尊才嘆息道:“心之所念,其澤也盛?!?/br>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樣子,正如他多年來,未能攬鏡,亦不識自己的面目。 不過這個姑娘定是欽慕他,才總是牽著他的手,整日里嘰嘰喳喳地煩他。阿晚離他很近,夏日里瓜果的甜軟混合了浣衣后留下的香味,他被一只小手捏著,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生出了反握回去的心思。 阿晚笑嘻嘻地喊他“程家哥哥”,他包著阿晚的手,用手指去丈量她每一寸肌理。 “告訴你一個秘密,”她依在程驚秋耳邊,搖搖欲墜的,他伸手扶住她細細的腰肢,“我其實不是謝家堂妹,而是宮里頭的宮女哦?!?/br> 程驚秋并不意外,她的手上有繭,也有傷痕,只是點點頭。阿晚大約對他的反應(yīng)很失望,他松開她的手,轉(zhuǎn)而把嬌軟的少女攬入懷里,嘴唇擦著她的發(fā)心:“以后不會再叫你吃苦了。” 阿晚納悶極了,不知他為何忽然有此一嘆,沉思半天靈光乍現(xiàn):他也年少受害,想必是物傷其類,連忙煞有介事地安撫他寬闊的背兩下,柔聲說:“好,好好?!?/br> 阿晚一點兒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她本來坐在涼亭里等謝妍拿棋盤來頑,站在自己面前的卻是程驚秋。他今日未束冠,墨發(fā)就垂在肩上,依舊是那副冷淡得幾乎出塵的模樣。 阿晚初見程驚秋,便是金陵入夏以來第一次落雨,她方過江來,雖揣著謝妍寫的信,還有些無所適從。幸而謝家阿爹阿娘都是和善人,知謝妍在烏江有個照應(yīng),也不過分擔憂,倒是拉著阿晚的手懇切地道:“姑娘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卻受磋磨多年,我夫婦二人斗膽,敢自為姑娘叔嬸,愿照拂姑娘半生?!?/br> 她還是有些不意,許多感激的話脫不出口,訥訥地抬頭道一句謝。 有仆婦舉著油紙傘替她蔽雨,她卻了臉來,撫平裙擺上的褶皺翻身下車,卻聽得巷子口傳來哐啷一聲。鬻花的老婦人花籃被撞得落地,正要張口罵那冒失的年輕的男子,那人抬起眼來,平靜的眉眼昳麗,眼神遠凝,竟是盲人。 那便是程驚秋了。 她看不過眼,便自拿著羅傘去庇他,他生得極高,摸索著從泥濘的地上拾起玉蘭花,她看著他緊了又緊的手指和清冷倨傲的神情,又把傘挪到他那邊去一點。 “郎君往哪去?”她問。 那美貌郎君發(fā)尾微濕,淡淡道:“一介算命先生罷了,小娘子不必介懷?!?/br>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后面的驢車載著謝家阿娘亦停在宅子門口,阿娘眼尖,道:“這、這不是程家大郎君么?” 于是程驚秋便在她隔壁廂房住了半月,她聽了阿娘的吩咐,熱情好客,端茶送水,堪稱無微不至的好姐妹。阿晚有個毛病,一見美人就心軟,況乎程驚秋這般風華的,還遭了難,便是頤指氣使仿佛也有讓人原諒的余地。 阿晚此時手指尖捻著一顆葡萄,正要剝皮,看他立在那邊,出于對盲人的關(guān)切,連忙連蹦帶跳地過去,扶著他手臂,笑道:“程家哥哥不是往道觀去了,怎么今日得了閑來?” 程驚秋卻不理她,她不以為忤,還是嘰嘰喳喳地道:“仔細臺階,昨日我便是在這摔了個倒仰,”她想著自己可笑的樣子,忍不住笑得眼眸彎彎,“改天把苔痕除一除就是了?!?/br> 他平日里就淡漠,今日尤甚,阿晚不明所以地又瞧瞧他,正納悶著,他卻止住身,她看見一綹發(fā)絲拂過他的臉。 阿晚倏然有些出神,她沒讀過正經(jīng)書,謝妍倒教了她不少詩文,有一句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br> 大約詩人也曾見過程家兒郎,方能摹出他叁分神采。 他的手仿佛正摸索著向上,阿晚不敢貿(mào)然避開,只得看著闊袖中露出他結(jié)實的小臂。這樣一個仙風道骨的清雋美人,如何能有這么孔武有力的身體呢?阿晚很遺憾。 可是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覆上她臉頰,像是在感受著她的肌膚一般。 阿晚被自己這不著調(diào)的想法一驚,悶著頭輕聲說:“怎、怎么啦……” 她還欲再胡說兩句,蔥蘢樹蔭下他俊美的臉突然壓下來,銜住了她的唇。 阿晚今年在宮中剛及笄,身量不很足,尤其程驚秋個子挺拔,更襯得她豆蔻未已。 臉貼著臉這樣的事情她在鄴城宮里頭又不是沒見過,可也弄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識地絞住了他胸口的衣裳。 程驚秋仿佛亦有察覺,她揪著襟口的小手被一掌握住。他的掌心干燥有力,卻不知什么時候,他的手臂就攬貼在自己腰際,緊緊地闔在他身上。 阿晚被攪著小舌,委屈地想:“他怎么對我吐口水?” 等他好不容易從自己唇上分開的時候,圓拱門后透出的碎色金光落了,斑駁在他發(fā)側(cè),他閉著眸子,還是那副神仙樣子,只是神色溫和了些許,少見無奈的笑。 “我今日是來提親的,”程驚秋揉亂她的鬢角,又摸到她額頭流海的位置,再低頭吻一下,“所以,什么王郎君李郎君的,都沒機會了。” 王郎君李郎君? 謝妍少時同窗王奚往聽聞謝家接回了姑娘回來,便登門探望,謝妍吸溜著酸梅汁道:“這位仁兄,曾幫扶我不少呀?!?/br> 她問道:“嗯……怎么個幫扶法?” 謝妍傻笑一下,不好意思地道:“我偷偷抄過人家的功課?!?/br> 因了抄過王奚的功課,謝妍對王郎君格外和善。王奚要走的時候突然換上一副忸怩神色,羞答答地問:“謝娘子,這位姑娘我未曾見過,莫不是你家親戚?” 他的視線繞過謝妍,落在后面舉著扇子靜靜發(fā)呆的阿晚身上,她還一副稚氣未脫的孩子樣兒,鬢側(cè)垂了豆綠的兩穗細流蘇,直落到嬌美稚嫩的臉頰上,顯然是被捉來見識的,低著頭悄悄困午覺。 謝妍編的謊話還說不很順溜:“這便是老家華亭來的堂妹了,單名一個晚字。” 這時程驚秋忽然提起王郎君來,還說什么要提親,當真好莫名其妙。 “提親,”她更迷茫了,“啊?為什么要提親?我們兩人嗎?” ———— 謝妍一個人孤單下棋:在?為什么鴿我? 阿晚是個不會搞早戀的小孩hhhh 鴿了這么久的我都不好意思上po了,明天回復留言哦,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