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似是故人
小齊氏的臉登時漲紅成了個紫茄子。 大周立國百年來,幾大世家相互聯(lián)絡(luò)有親,掰著手指仔細(xì)數(shù)數(shù),陸家與陳家確實(shí)有些親戚關(guān)系,只是七拐八繞了些。 若是兩家境況相當(dāng),小齊氏這么說也沒什么。 偏如今陳家勢大,陳復(fù)禮執(zhí)掌宗人令,其妻又是皇后的親妹、英國公的同胞骨rou,京城赫赫有名的廣平郡主,只這對夫妻便將陳家由落魄宗室一躍提升為京中最顯赫的家族。 而陸家呢,卻正處于衰落中,國公爺失寵與圣人,世子爺好容易去戰(zhàn)場掙軍功卻又遭遇了慘敗,除了一個陸離,陸家再無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出色子孫了。 兩家條件孰優(yōu)孰劣一目了然,在此等情況下,小齊氏再說這話,確有攀附的嫌疑。 但,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尤其是在這種公眾場合,被嘲笑的小齊氏固然丟臉,可最失禮的卻是說出此話的人。 小齊氏轉(zhuǎn)過頭,想看看是誰在大放厥詞。不看還好,一看她便變了臉色。 但只見臺階下,傲然站立著一老一小兩個婦人。 老的那個小齊氏不認(rèn)得。 年輕的那個婦人,相貌清秀,中等身材,穿著鵝黃色繡連枝花紋的褙子,頭上簪著一支精巧的赤金點(diǎn)翠銜珠鳳釵,元寶般小巧的耳朵上墜著小拇指頭大小的珊瑚珠耳墜兒,襯得面龐愈發(fā)白凈瑩潤。 小齊氏驚訝的不是這婦人的長相,而是認(rèn)出了這人的身份內(nèi)閣大學(xué)士郭懷遠(yuǎn)的長媳王氏。 郭懷遠(yuǎn)原是燕王府的僚屬,一路跟著燕王殺進(jìn)了京城,燕王登上寶座后,便擢升他為內(nèi)閣大學(xué)士。 不過,只這么一個大學(xué)士。小齊氏也不至于如此敬畏。真正讓她心驚的是,王氏有個嫡親的jiejie,曾是燕王府的侍妾。如今業(yè)已被圣人封為賢妃,頗受圣人喜愛。地位僅次于皇后和貴妃。 最為要緊的是,賢妃育有兩子,在皇子排行中,一個行三,一個行五,皆以長成,文才武功頗有些名聲,是太子爺?shù)臐撛诟偁幷摺?/br> 王家有了這么兩個出色的皇子外甥。整個家族都跟著風(fēng)光,就是身為出嫁女的王氏,因著jiejie和外甥,在婆家也極有體面。 王氏不免有些狂傲,但她規(guī)矩還是有的,今日這般失態(tài),卻還是頭一回。 小齊氏并不知道王氏為何針對自己,她只知道,決不能得罪王氏。 深深吸了口氣,小齊氏強(qiáng)自將怒火壓了下去。心氣順了,她反倒又擔(dān)心起身邊的謝氏來這位姑奶奶和自己不同,想想謝向晚剛才在家中的表現(xiàn)。不顧大體、不懂規(guī)矩,只為了自己高興,什么話兒都敢說。 倘或王氏的話激惱了謝氏,謝氏又是個混不吝的,萬一就此吵鬧起來,丟臉事小,得罪人事大啊。 小齊氏抬眼看去,正欲給謝向晚使眼色,不想?yún)s看到一個陌生的謝氏:高貴。冷艷,淡然。優(yōu)雅……哪里還有半分在家時的斤斤計較、小家子氣 “這、這……”是個什么情況,小齊氏嘴唇發(fā)干。愣愣的看著謝向晚。 謝向晚缺沒有看她,也沒有看王氏,而是噙著一抹淺笑,悠悠的看向陳家三奶奶陳家是主人,王氏在陳家門前對另一個客人口出惡言,陳家有居中調(diào)和的責(zé)任。 如果陳家三奶奶坐視不管,那就是她身為主人的失禮。陳家三奶奶出身世家,所受的教育斷不容許自己有被人非議的可能。 果然,三奶奶的笑容不變,但眼中已經(jīng)沒了溫度,隨意的掃了王氏和那老婦一眼,客氣中夾帶著疏離,“王大奶奶來了,未曾遠(yuǎn)迎還請見諒。袁mama,還不趕緊把王大奶奶并這位大娘迎進(jìn)來” 說完,又似是擔(dān)心王氏覺得自己受到了慢待,狀似解釋的說道:“袁mama是我大嫂從娘家?guī)淼慕甜B(yǎng)嬤嬤,曾經(jīng)教導(dǎo)過皇后娘娘” 言下之意,袁mama雖是個奴仆,卻比尋常官宦人家的太太、奶奶還有體面,由她出面迎客,也彰顯了陳家的誠意。 果然,王氏聽了后半句的解釋,心中的那股子不快頓時消弭無蹤。 袁mama從門里出來,客氣的接待王氏和那老婦。 三奶奶見狀,不再說什么,略帶歉意的沖著陸家的幾位女眷笑了笑,然后比剛才更加親切的將人送進(jìn)內(nèi)院。 整個過程中,謝向晚一直端著優(yōu)雅的笑容,雙目直視,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施舍王氏一絲,仿佛沒有看到這個人,更沒有聽到她那句極有挑釁意味的話。 “……你~”王氏氣結(jié),她那話本就是沖著謝向晚而 來,至于小齊氏,不過是順帶罷了。 誰讓謝向晚貪戀世家謝氏、王氏的美名,不惜用盡jian計跟謝氏連宗,還縱容王承與王家分裂 說到這里,大家估計也猜出來了,這王氏與王承同族,不過不是嫡支,而是旁支子孫。 但就算是旁支,那也是高貴的王氏女,王氏一直以自己的姓氏為榮。 偏王家出了王承這么個異類,富有學(xué)識卻不肯科舉入仕,身負(fù)盛名卻不為家族效力,如今更像個贅婿一般依附謝氏過活,簡直丟盡了名門王氏的臉面。 王氏是王承的堂侄女兒,她既仰慕王承的才學(xué),又鄙視他的自甘下賤。而對于攛掇王承離家、并收留他的謝家,更是深惡痛絕。 今日忽然瞧見了謝家的大小姐謝向晚,王氏不由得恨上心頭,惱怒之下也忘了禮數(shù),恰好小齊氏又說了那么一句話,她便順著這話,準(zhǔn)備狠狠的嘲諷、羞辱謝氏一頓。 哪成想,人家非但不理她,連個眼角的余光都欠奉,只把她當(dāng)做了空氣。一拳揮過去,卻打在了棉花團(tuán)上,王氏焉能不惱。 眼瞧著陸家的女眷在她面前走過,王氏下意識的開口喚人。 袁mama卻閃身擋在了王氏跟前,臉上還是客氣的笑容,但說出的話卻不怎么好聽:“王大奶奶,您今兒是來賞菊,還是來尋人的” 冰冷的話語入耳,王氏頓時回過神兒來,對上袁mama沒有溫度的雙眸,心里咯噔一下。 別看她jiejie在宮里受寵,兩個外甥又爭氣??苫屎髤s不是可以任人忽視的軟綿團(tuán)兒,而且皇后還有三子,除了被封為太子的嫡長子,她還有兩個兒子,也都長大成人了。 而且,皇后的娘家乃靖難的第一功臣,皇帝和皇后少年夫妻、多年相伴,情分不同尋常。 就算年華逝去、容貌不在,皇后在皇帝心中也是極特別的存在。 不管皇帝怎樣寵信其他的嬪妃,皇后依然是后宮第一人。 廣平郡主是皇后的meimei,王賢妃的meimei王氏卻在廣平郡主的花宴上與人爭執(zhí),落在旁人眼中,還不定生出怎樣的怪話,沒準(zhǔn)兒還會給宮里的jiejie、外甥惹麻煩呢。 還有陳家,王氏也有可能一并得罪了。 咽了口吐沫,王氏極力調(diào)整了下表情,笑著說道:“早就聽聞郡主養(yǎng)得菊花極好,承蒙郡主瞧得起,邀我來賞花,我自要好好欣賞一番?!?/br> 袁mama見王氏總算消停了,緩和了下表情,引著王氏一行人進(jìn)了門,但過了門檻,袁mama卻沒有繼續(xù)往里送,而是隨手招過一個管事婆子模樣的仆婦,叮囑了幾句,示意讓那仆婦引著王氏她們進(jìn)去。 王氏見狀,心中愈發(fā)堵塞陳家的主人沒有親迎也就罷了,袁mama好歹是教導(dǎo)過皇后的人,也算是個體面的管事mama??涩F(xiàn)在,竟是隨便弄個人來招待她。 陳家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王氏抿唇,神情很是不虞。 她身側(cè)的婦人扯扯她的袖子,王氏會意,忍著沒有發(fā)作。說到底,今兒的事,卻是她有錯在前。 陳家這般,也是變相的警告王氏:這里是陳家,是廣平郡主的府邸,不是隨便什么地方。即便你和誰有什么個人恩怨,也須得出了陳家的門,再自行算賬。 倘或敢在陳家門前鬧事,陳家也絕不會留面子。 王氏到底不敢招惹陳家,更不敢招惹英國公府,于是強(qiáng)忍著怒氣,跟著那婆子進(jìn)了內(nèi)院。 途中,王氏低聲說道:“今兒且看在公孫大娘的面上,我方繞過這遭。若不然,我定要尋廣平郡主要個說法。陳家,也太倨傲了!” 被喚作公孫大娘的老婦,四五十歲的模樣,人長得很瘦,細(xì)長臉,眼角、唇角有許多細(xì)密的皺紋。更因著她時常板著個臉,唇邊有很深的法令紋,顯得愈發(fā)不好親近。 公孫大娘扯了扯嘴角,道:“老身知道,大奶奶受委屈了。不過,您放心,待會兒老身定會代您好好訓(xùn)誡謝氏一番,定讓她沒臉在人前露面!” 王氏聽了,一掃方才的郁悶,笑道:“我就知道公孫大娘您是個厲害的,謝氏遇到您,也是她前世不修、今生無德呢。” 能看謝氏出丑,王氏自是高興,也不枉她特特把公孫大娘帶上。 “大奶奶過獎了!”公孫大娘說著謙辭,臉上卻滿是自信,時隔多年,她終于能當(dāng)眾報了當(dāng)年的羞辱之仇了。 ps:一更,謝謝依依selina親的打賞,謝謝657zi親的小粉紅,謝謝親們的訂閱,謝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