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yī)生身體向前，擺出傾聽的姿態(tài)：“看你的表情，似乎又遇到了新麻煩？”

    易暉低頭，視線落在jiāo握的雙手上，大拇指無意識地蹭了蹭手背，緩慢地說：“我……我沒辦法畫人了?！?/br>
    “人？指的是世界上的所有人，還是特定的某個人？”

    易暉干咽一口空氣，說：“特定的……一個人?！?/br>
    劉醫(yī)生觀察他的狀態(tài)，不多時，又問：“你想躲避他，還是想忘掉他?！?/br>
    被一語道破心事的震驚過去后，易暉進入長久的沉默。他看似平靜，低垂的睫毛卻在簌簌顫動，道出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和掙扎。

    或許還有幾分恐慌，再也回不去、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的恐慌。

    見他不答，劉醫(yī)生換了個說法：“你想徹底拋棄過去，還是想掩耳盜鈴，像從前那樣，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遠遠地、偷偷地看他？”

    呼吸變得急促，無法做出判斷和選擇的情況讓易暉陷入焦灼。如今的他有了一個比從前聰明百倍的腦子，理應能想通一切，可這個問題仿佛架在懸崖峭壁之上，超出了他能處理的極限，許多零碎的畫面從眼前閃過，大腦不堪重負，發(fā)出過載的嘶鳴警報。

    最后是劉醫(yī)生打斷了他的思考，沒再bi他立刻給出答案。

    走之前，他告訴易暉：“如果你急于擺脫某件事或者某個人給你帶來的影響，從過去走出來，首要前提就是相信自己。”

    “就算做了很可怕的夢，你也要相信現(xiàn)實世界中的自己不會坐以待斃，更不可能重蹈覆轍，這是你只要活著、只要還在呼吸，就一定能做到的事。”

    再次從夢中醒來，床頭放著的玻璃茶杯折shè窗外的光，杯中的水清亮剔透，好似夢幻泡影。

    周晉珩將手掌攤開在眼前，任由手心的冷汗蒸發(fā)到空氣中，視線掠過深淺不一的掌紋，令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場景。

    說是很久，仔細算算不過兩年多前。彼時他和易暉剛住到一起，正處在長輩們的高壓監(jiān)控下，回家的次數(shù)頻繁，因而與易暉的相處時間被無限拉長。

    他身不由己，心煩氣躁，自是不會給誰好臉。易暉則與他相反，不知道被誰洗的腦，以為是他主動回來的，每次都高興得像個傻子。

    不對，他本來就是個傻子。

    周晉珩有點驚訝于自己腦子突然不清醒，竟把他當成一個正常人看待，先是扯開嘴角笑了下，而后看著手心彎曲延伸的掌紋，笑容里的自嘲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一抹難得的溫柔。

    那時候的小傻子總愛趁他睡著，趴在床邊捧著他的手，柔軟的指腹在他手心摸來蹭去，口中念念有詞。

    由于動作太輕聲音太小，淺眠如周晉珩只被弄醒過兩三次，偶然一次心情還不錯，耐著xing子聽易暉說這么做的原因。

    “你的生命線很長很長，比我的長多啦，但是愛情線有一點點短……不過沒關系，我?guī)湍忝幻俅狄淮?，就變長啦?！?/br>
    當時的周晉珩不屑嗤笑：“你知道什么叫愛情？”

    小傻子知道害羞，紅著臉支吾半天，說：“知、知道啊，就是想見你，想跟你天天在一起?！?/br>
    周晉珩把床頭的哆啦a夢拎起來扔他懷里：“你還跟這玩意兒天天在一起呢，你愛它嗎？”

    小傻子登時慌了，急忙解釋道：“不不不一樣的，它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我的老公?！?/br>
    最后幾個字細若蚊吶，說完把臉埋在哆啦a夢的肚皮上，耳朵尖都紅透了。

    這副模樣總能勾起的周晉珩身體里那些近乎邪佞的yu望。他撐起身體，湊到易暉跟前，嘴唇貼著發(fā)燙的耳廓，壞心眼地bi問他：“知道叫老公，那給不給cāo?。俊?/br>
    小傻子被噴薄在耳畔的熱氣和低啞的嗓音弄得渾身戰(zhàn)栗，想往后撤又舍不得，生怕不趕緊答應周晉珩會反悔，抬起頭露出兩只水潤黑亮的眼睛，癡迷地看著他，聲音悶悶的卻很清晰：“給，你要什么，我都給?！?/br>
    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周晉珩的yin著臉擦頭發(fā)，用粗暴的動作無聲地訴說懊惱。

    夢里不由自主也就罷了，大白天醒著隨便想想，居然也能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