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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我們之間會走到這個下場?” “你問我?我不過也只是個受害者,又怎么會知道呢?!?/br> 房間里,門窗關(guān)得密不透風(fēng),灰色的窗簾牢牢擋住了一切外部可能性。 白熾燈懸掛在頭頂,光亮得刺眼,清晰地映照出唐政眼底那片烏青。 睡眠不足加上長久的精神疲憊,讓他眼眶里裝滿了紅血絲,目光深邃地嚇人。 簡易的審訊臺占了房間里大部分空曠位置,可以轉(zhuǎn)身的地方并不多。 冉靜在唐政對面坐下,審訊臺代替審判的這邊,昔日恩愛不已的枕邊人如今早已相顧無言。 她沒有說話,她知道唐政在看她,她也在打量著唐政。 多久了? 他們有多久沒這樣面對面看過彼此,眼眶里盛滿對方的影子,有多久了?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冉靜已經(jīng)記不清上一次這樣對視是在什么時候了。 唐政問她,他們之間為什么會走到這個下場。 她也想知道答案,可她要去問誰? “你開心嗎?看我落到這個下場,是不是很開心?”重洗披上了那層人民教師才會有的皮,將溫馴謙和演到極致,受人尊敬的唐院長又回來了。 冉靜看著唐政變臉,內(nèi)心毫無半點波瀾,她早已知道他的本來面目。那張皮相下寄生的丑惡嘴臉,她早就領(lǐng)教過了。 “還不賴。”聳了聳肩,冉靜無所謂地說道。 換臉并不難,這些年耳濡目染,她也學(xué)到不少皮毛。 冉靜滿臉的不在意激怒了唐政,剛披上的皮開始崩裂?!八o了你什么好處,你要來這樣害我!這些年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清楚,事業(yè)上給你路鋪好,家里的事不用你cao心,來來往往安排好你就這樣回報我?幫著一個外人來對付自己丈夫!” 一頓怒吼,氣不擇言的唐政甚至搬出女兒來擋劍。“你這么做想過婉婉嗎?!” “你給我閉嘴!”冉靜握緊的手一拳垂在平滑的桌面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有什么資格提婉婉!”他不配! 寥寥幾句將她氣到發(fā)昏,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才剛剛開始,她沒這么快認(rèn)輸 冉靜控制著呼吸,將心跳調(diào)整到平緩有序的正常狀態(tài)。接著說:“說到回報,我哪里比得過你?。坑H手把妻子送上別人的床,事業(yè)給我鋪好,你怎么不說那是拿什么鋪的?” “說啊!怎么不說了?還是您老人家貴人多忘事,時間久了記不清?記不清也沒關(guān)系,我?guī)湍?。你的事業(yè)也好,我的律所也好,包括家里那些值錢玩意兒都怎么來的。一樣一樣都是你踩著我的身體換來的,記起來了嗎,老師?!?/br> 像是被冉靜突然發(fā)狂的樣子嚇到,唐政愣在那兒半天沒有任何反應(yīng)。那一聲老師喚起了他遙遠(yuǎn)的記憶,那時候他還沒有進(jìn)法院,他和冉靜也還相愛著。 她常常這樣稱呼他,床上床下都如此,滿腔的愛意揉捏在這兩個字里,釀造出獨屬于他們的甜蜜。 那后來呢? 后來啊,那罐蜜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是他親自送過去的。 再后來就變成她說的那樣了,他們擁有了所有,建立在犧牲她的前提之下。 不、不是這樣的,他沒有她說的那樣卑鄙不堪,他還是愛她的。 雖然用她換取過其他東西,但他依然愛她。 這兩者之間是不沖突的,并不沖突。 黃豆大小的冷汗自唐政額前滑落,他絲毫沒有察覺到,一門心思只顧著沉浸在自我感動的回憶里。 “是,你說的那些我都承認(rèn)。我是走過捷徑,用你換過一些東西,可不否認(rèn),你也是其中受益的那個。你同時享受著我擁有的所有,最重要的一點,我還是愛你的。當(dāng)年向你承諾的我要給你很多很多錢,現(xiàn)在我都做到了,我沒有負(fù)你?!?/br> “我對你日復(fù)一日的好,不因為其他男人的存在而遷怒于你。在我心里,我還當(dāng)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給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到頭來,你親手毀了它?!?/br> 對,就是這樣,他們本來可以好好的。權(quán)勢、人脈、地位、家庭,完美得讓人贊嘆。可現(xiàn)在,都沒了,什么都沒了,她親手毀掉了。 冉靜看著唐政頭上那滴汗,汗水從額頭流到眼角,再順著顴骨的弧度蜿蜒到臉龐,最后落在下巴處。 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像是一捧苦澀的淚,風(fēng)過無痕。 他現(xiàn)在的樣子看起來狼狽極了,混沌訂單雙眼失了焦距,嘴里卻還是始終不忘記為自己辯解。 “我當(dāng)初為什么會愛上你這個懦夫?”冉靜想不明白。 她歪著頭思索,神情認(rèn)真。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卻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如果非要一個理由,那大概是愚蠢的人活該被騙,不巧,她以前就是個蠢人。 “看人演戲的滋味怎么樣?看著我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繼續(xù)扮演著賢妻良母的樣子,是不是很過癮?你那時應(yīng)該很得意吧?” 除夕夜的蹩腳謊言,只為了讓她能順理成章地去給嚴(yán)欽平做頓飯。明明知道她內(nèi)心承受著這樣的煎熬,還是要笑著面對他,面對年幼的女兒?!澳悴挥X得羞愧嗎?照鏡子的時候你不會覺得惡心嗎?” 他如果坦蕩地承認(rèn)自己愛權(quán)力勝過愛她,承認(rèn)自己卑鄙無恥,手段下作,冉靜還愿意高看他一眼。 至少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既然在權(quán)力和愛人之間選擇了前者,那就老老實實認(rèn)。 可唐政貪就貪在他不認(rèn),他不認(rèn)自己愛權(quán)是利欲熏心。 不是的,他是為了當(dāng)年的承諾,為了讓妻子和女兒能享受到更好的生活條件,最后才是為了自己那點微薄的前程。 冉靜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這個可憐的男人,毫不留情地?fù)羲樗詈蟮膫窝b?!拔铱蓱z你,人生走到一半連什么是愛都搞不清楚。你說你愛我,你錯了,你根本不愛我,你最愛的只有你自己?!?/br> “不愿意被人看不起的自尊心,沒辦法靠自己得到的政治地位,還有那身居高位時底下人對你投來的仰望,這才是你的最愛。” “可最終,它們都被我毀掉了?!眴卧适率瘴玻届o露出了今天為止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笑容。 眼里的狡黠刺得對面那人無力還手。 ———————————————————————————————— 一個一個排隊罵,我先來。 呸!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