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非晚瀏覽著胸片和ct報告，頃刻間僵住脊背。她用力攥著手機(jī)，手背青筋隱現(xiàn)，打斷林也的話：“你不會，不會?！遍_始語無倫次，“而且最多早期，切掉就沒事。”

    但她們都明白，如果確診惡性胸膜間皮瘤，即使手術(shù)成功，往后還有復(fù)發(fā)的可能。

    “我們先輸液消炎，明天找江主任，她擅長胸膜病變的切除?！碧品峭泶Ш檬謾C(jī)，伸手?jǐn)堖^林也的肩膀，盡力壓住內(nèi)心的慌亂，一字一句，言語懇切，“我說過，不管未來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和你攜手面對。”

    “我只是舍不得過早和你分開。”

    林也鼻音有些重，溫?zé)岬囊后w順著唐非晚脖頸往胸前流淌，仿佛燙進(jìn)胸腔，連同靈魂都在疼痛。

    “不要胡思亂想?！碧品峭砭o咬著下唇，抬手用大拇指擦拭林也的淚水，顫聲道，“我們先去病房，你手好涼?！彼砷_雙臂，拉著林也往燈火通明的急診大樓走。

    急診病房，唐非晚安頓好林也，借口劉智楠找她談工作的事，疾步走出病房。

    唐非晚繞過分診臺，踉踉蹌蹌地朝另一邊走廊邁步，終于在二樓陽臺支撐不住，靠著欄桿的白墻慢吞吞蹲下。她抱著膝蓋，整個身子蜷縮著，嚎啕大哭。

    她抱怨命運不公，明明兩個人幫助無數(shù)患者擺脫疾病的痛苦，挽救他們?yōu)l臨死亡的生命，卻一次又一次被苦難折磨。自己的左手完全康復(fù)不到一個月，現(xiàn)在輪到林也......

    她嗚咽著，氣喘吁吁，卻哭不盡積聚的擔(dān)憂和心疼。

    現(xiàn)在咳嗽和發(fā)燒煎熬著林也，以后做手術(shù)，后續(xù)身體的恢復(fù)，免不掉的疼痛。疾病方面，唐非晚知道對方肯定會強(qiáng)忍著不吭聲，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唐非晚離開病房后，林也望著身影消失的方向，怔怔發(fā)愣。心細(xì)如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對方只是借口出去獨自發(fā)泄情緒。她眼底蓄著的熱淚，無聲滑落，果不其然，劉智楠的到來，證明林也的猜想。

    “怎么回事??？檢查的設(shè)備是不是出問題？”他坐在旁邊的陪護(hù)椅，嘮叨著，“痰培養(yǎng)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革蘭氏陽性球菌引起的肺炎，你至少在醫(yī)院觀察三天左右，不然病情加重，小心氣促?！?/br>
    “血氧在臨界點，你如果想舒服些，可以低流量吸氧?！?/br>
    林也表示明白。

    劉智楠問她： “胸穿什么時候做？”

    林也咳嗽兩聲，回答：“可能明天?！?/br>
    “慧姨知道嗎？還好小唐把你送來醫(yī)院?！?/br>
    “太晚了，明天告訴她們。”林也話音剛落，抬頭和病房外唐非晚疼惜的眼神相對，她已經(jīng)去廁所清洗，卻難掩眼底布滿的紅血絲。

    “唉，小唐來啦？我剛提到你?！眲⒅情袊@，“幸好林也有你這個靠譜朋友啊，不結(jié)婚也沒關(guān)系?！?/br>
    唐非晚說客套話：“嗯，互幫互助?！?/br>
    “行，你們早點歇息，我值班，還得過去做事。”他指著無菌氧氣吸入器，“她血氧有點低，如果半夜不舒服就吸氧，把握著量?！?/br>
    “好的，謝謝?！?/br>
    劉智楠走后，唐非晚沉默著展開陪護(hù)椅，去值班室找來一床干凈的薄被。她溫聲給林也解釋：“我之前去超市買洗漱用品?！?/br>
    林也心酸，但沒有戳穿她。

    唐非晚接來半盆溫水，擰干洗臉巾，站在床邊，嗓音比先前更加低柔：“我先給你擦一擦手臂，還有兩只手的汗，這樣睡著舒服些?！彼娏忠颤c頭，先由她自己擦臉，隨后稍微清洗，伸手虛握著對方的手臂。

    興許發(fā)燒和咳嗽消耗太多體能，林也因為她過分輕柔的動作，在換第二次水的時候昏睡過去。唐非晚目視著女人纖細(xì)的手臂，回想前些日子始終找不到她消瘦的原因，眼淚霎時泅濕雙眸。

    漫漫長夜，她躺在旁邊的陪護(hù)床，偶爾聽見林也三兩聲咳嗽，心痛感席卷四肢百骸，混混沌沌，一直失眠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本來悉心準(zhǔn)備的生日驚喜和安排作罷，但唐非晚還是在林也醒來的第一秒握著她的手，送去第一個祝福：“生日快樂。”

    林也心臟被唐非晚溫軟的嗓音碾過，輕微發(fā)脹，她鼻頭泛酸，抬起被包裹的右手，與她十指交扣。

    “謝謝你，我今天非常滿足?！绷忠裁寄砍领o，嘴角噙著笑意，聲音難掩的感動，“因為，你在身邊?！?/br>
    唐非晚擠出笑容：“可惜準(zhǔn)備的禮物都放在家里?！?/br>
    “沒關(guān)系，你可以描述?！?/br>
    “《舊時海棠開》發(fā)行典藏版，我上個月悄悄搶購一本?！比ツ炅忠采諘r她送的實體書，唐非晚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禮物老套。

    林也笑意加深：“典藏版？聽說包裝精美，周邊豐富?！?/br>
    “還有一個不能提前告訴你?！?/br>
    她月初臨時改變主意，預(yù)定酒樓的包間，親朋好友幫忙精心布置，打算在今天下午13：14分求婚，酈城只是出去散心的城市。

    看海，看日出，看日落。

    “為什么？”

    “上午做完穿刺，如果中午沒有發(fā)燒，我下午再送你第二個禮物。”唐非晚輕捏她的手背，“說話算話?！?/br>
    ***

    林也9點多去ct室，醫(yī)生在ct引導(dǎo)下穿刺，取出組織送去病理科活檢。11點多，她持續(xù)發(fā)熱，雖然只有38c，但咳嗽加劇，痰液呈現(xiàn)鐵銹色。她被病痛折磨，沒有胃口，勉強(qiáng)進(jìn)食半碗rou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