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十九 翁婿斗(八)
這一次鄭大少爺他們挨的打比上回還要嚴(yán)重。 畢竟上回鄭老爺他們是為了把兒子攬回來的燙手山芋扔出去,打兒子一來是出氣,二來是做做樣子。 這回丟臉丟大了,連未婚妻都能弄錯,不好好長長記性,將來能成什么事? 這一回,蘇陽沒去探望他們。 因為他自己也自顧不暇了。 北漠王把戶部尚書侄兒一案交給他辦。 現(xiàn)在除了把戶部尚書禁足家中,外加圍了個水泄不通外,案件沒一點進(jìn)展。 沒進(jìn)展就算了,他還把自己新結(jié)交的幾個好友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把岳父的吩咐拋到九霄云外,認(rèn)識才幾天的兄弟就肝腦涂地。 這要不是看在自家女兒的面子上,北漠王絕對要把蘇陽這個逆婿打個半死才能消氣。 北漠王訓(xùn)斥了一通,蘇陽一句話,直接把他的怒氣挑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小婿這不是怕案子早查清了,帶銀川回大齊,岳父大人舍不得嗎?”蘇陽道。 北漠王氣的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北漠太子在一旁趕緊勸他消氣,“父皇,妹夫這么說,看來是胸有成竹了?!?/br> 北漠王看著蘇陽,“限你半個月之內(nèi)把這案子破了!” “十日吧,”蘇陽道。 “……?。?!” 這下,連北漠太子都想揍蘇陽了。 真心沒見過這么欠揍的人。 數(shù)落他自負(fù)吧,又擔(dān)心最后打臉。 蘇陽辦事的能力他們了解不多,可蘇陽是東鄉(xiāng)侯的兒子啊。 虎父無犬子。 不相信蘇陽,也得相信東鄉(xiāng)侯不是? 且等十天,到時候差事辦好了自然好,差事辦砸了,再訓(xùn)斥不遲。 挨了一頓訓(xùn)斥,蘇陽還打算留下來蹭頓飯,結(jié)果北漠王把他轟出宮了。 看著他就來氣了,食欲不振了,要是蘇陽就在身邊,你吃不下,他大快朵頤,能當(dāng)場氣吐血。 想北漠王女婿也有不少,哪個敢在他跟前這樣? 就是南臨皇帝趙詡也不敢這樣啊。 唯獨只有蘇陽一個。 蘇陽一臉郁悶的出了御書房,以為他想留下來蹭飯嗎? 這還不是因為身上沒錢。 再加上鄭大少爺他們挨打,出不了門,沒人請客啊。 這時辰回行宮,準(zhǔn)備飯菜還不知道要磨蹭多久。 自打他住行宮,還沒在行宮吃過午膳和晚膳,行宮不會準(zhǔn)備。 肚子有些餓了的蘇陽轉(zhuǎn)身去了御膳房。 他去御膳房也沒人敢阻攔,一桌子飯菜色香味俱全,他拿起來就吃。 嗯。 那是給北漠王準(zhǔn)備的午膳。 菜有不少道,蘇陽圍著吃了一圈,就差不多吃飽了。 筷子放下,拿了壺上等女兒紅就走了。 御廚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菜還剩下大半,甚至有些都看不出來動過,可這些菜還能端去給北漠王嗎? 讓皇上吃剩的,嫌脖子上的腦袋沉了還差不多。 御廚們趕緊重做一份。 北漠王用膳的時辰是固定的。 到了時辰,御膳房遲遲不傳膳,一旁的公公就問了,“怎么還不傳膳來?” “御膳房是有幾顆腦袋,敢讓皇上餓肚子?” 小公公跑去問,不過很快就回來了。 御膳房緊鑼密鼓的燒菜,突然反應(yīng)過來沒派人和皇上說一聲,派皇上怪罪,御膳房管事的匆匆趕來。 小公公和御膳房管事的半道上遇上了,讓小公公傳話后,就趕緊撤了。 不撤難道送上門給皇上出氣嗎? 皇上再惱駙馬爺,那也是駙馬爺,又是大齊東鄉(xiāng)侯的兒子,皇上拿他沒轍。 要不是有恃無恐,駙馬爺哪敢去御膳房吃皇上的御膳? 御膳被吃,皇上龍顏有損,為了找回臉面,那肯定是怪罪他這個御膳房管事的阻攔不利啊。 不讓蘇陽陪著一起吃,北漠王的午膳推遲了大半個時辰。 一桌子美味佳肴,也塞不進(jìn)北漠王一肚子火氣中了。 北漠王一口沒吃,氣飽了。 北漠王派人盯緊蘇陽,蘇陽和前幾天一樣,沒事就到處晃蕩,一點都不像辦正事的樣子。 北漠王幾次差點沒忍住要叫蘇陽進(jìn)宮,都被北漠太子勸住了。 七天一過,北漠太子自己都有點忍不住了。 蘇陽還依然故我。 銀川公主天天陪自家母后也待不住了,蘇陽帶她逛街,去風(fēng)景優(yōu)美處走走。 銀川公主旁敲側(cè)擊,蘇陽看著她道,“岳父大人要打我板子,你幫不幫我說情?” 銀川公主手一伸,直接掐蘇陽的腰,“沒辦好差事,你還有閑情逸致到處瞎逛,我不叫父皇多打你幾板子就算不錯了!” 蘇陽,“……?!?/br> “你真的不幫我說情?”蘇陽問的很認(rèn)真。 銀川公主比他更認(rèn)真。 然后—— 蘇陽交差這一天,銀川公主沒能進(jìn)宮。 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何況是進(jìn)宮了。 蘇陽理直氣壯—— 怕她進(jìn)宮讓北漠王揍他。 為了臉面,他要堅決阻攔她不讓她進(jìn)宮。 這一天,陽光明媚。 天空燦爛的不見一絲云彩。 早朝之后,蘇陽就進(jìn)宮了。 北漠王坐在龍椅上,眸光深邃的看著蘇陽。 眸底平靜如幽潭,平靜的水面下是噼里啪啦的火苗。 沒辦法。 翁婿兩天生對頭。 北漠王有點理解為什么東鄉(xiāng)侯喜歡打兒子了。 這不打能上天。 “十日之期到了,交給你的差事辦完了?”北漠王問道。 蘇陽四下看了一眼。 北漠太子擺手把人都退下。 蘇陽從懷里摸出一本賬冊遞給北漠王。 北漠王眉頭打了個結(jié)。 他以為這賬冊是戶部尚書貪墨的罪證。 只是又有些疑惑,這些天他找京兆尹他們打聽了,京兆尹他們是知道多少稟告多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可京兆尹沒有提過戶部一句。 戶部尚書在戶部說一不二,兩位侍郎都是他的心腹,不曾聽說賬冊丟失這樣的事。 這賬冊……? 帶著疑惑,北漠王把賬冊翻來。 看了一眼,北漠王眉頭就擰成麻花了。 賬冊上記載的不是戶部尚書貪墨的錢糧,上面記載的是戶部尚書的出行。 什么時候去什么地方辦差。 “忙了這么多天,你就拿這些跟朕交差?!”北漠王氣的頭暈了。 蘇陽笑道,“岳父大人往下來就知其中玄妙了?!?/br> 北漠王壓抑著怒氣往下翻。 賬冊三分之一記載的都是戶部尚書的行程,剩下的三分之二記載的是另外的大臣。 北漠王看了七八頁后,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這上面的大臣都是戶部尚書的心腹,去的地方也很近,多是圍繞當(dāng)年戶部尚書任職的地方。 北漠王看向蘇陽。 北漠太子問道,“這賬冊能說明什么?” 蘇陽看著北漠王和北漠太子道,“吏部尚書曾在戶部尚書府老夫人的手上看到一串佛珠,那串佛珠是他當(dāng)年孝敬郕王妃的?!?/br> 北漠王臉色一變。 蘇陽從京兆尹他們處得知北漠郕王謀逆時的事。 北漠郕王府被查抄,并沒有搜到多少珠寶錢財。 查抄的人掘地三尺也沒找到,最后北漠王他們都覺得北漠郕王是受了南梁蠱惑,才起了謀逆之心。 他所倚仗的只有南梁,借兵坑錢。 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蘇陽不這么覺得。 南梁選中北漠郕王,說明他有野心,有謀略,而不是一個只聽使喚的傀儡。 這樣的人是不會甘心被人趨使的。 他必定有所準(zhǔn)備,不會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南梁身上。 而起兵謀逆,最需要的就是錢和人了。 當(dāng)年沒能搜到大量金銀珠寶,十有八九是被人運走了。 蘇陽懷疑戶部尚書就是這個人。 想找到戶部尚書藏人藏錢的地方不容易,明著逼問又沒什么證據(jù),總不能對一個戶部尚書直接用刑吧。 只能從別處想辦法了。 沒人懷疑過戶部尚書和北漠郕王有關(guān),除了吏部尚書。 那戶部尚書這么多年行事未必有他們想的那么小心謹(jǐn)慎。 蘇陽就想到了查戶部尚書入朝為官后的行蹤,去過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因為是奉命離京辦差,所以朝廷都有檔案留存。 蘇陽就發(fā)現(xiàn)戶部尚書離京辦差只往南邊去,方圓不過三百里。 不止他,他的心腹也常去那兒。 蘇陽就不得不懷疑那地兒有貓膩了。 蘇陽派人快馬加鞭趕去那地方,暗衛(wèi)穿了一雙戶部尚書府的鞋,進(jìn)城后在鬧街上摔下馬,暈倒在地。 等暗衛(wèi)醒來,已經(jīng)在人老巢里了。 暗衛(wèi)說戶部尚書被禁足,那些人臉色大變。 暗衛(wèi)沒再說什么,只道,“現(xiàn)在還不清楚皇上是不是有所察覺,才借著表少爺?shù)氖?,讓大齊東鄉(xiāng)侯的兒子除掉主子?!?/br> “主子處境不妙,但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先忍耐住,等主子進(jìn)一步指示。” 那些人都覺得戶部尚書這樣做是對的。 萬一朝廷沒發(fā)現(xiàn),他們一冒頭,就是把尚書大人往死路上推了。 暗衛(wèi)讓他們別太擔(dān)心,一切都還在主子掌控之中。 他一身內(nèi)傷,還捂著胸口要趕回京報平安。 那些人把他扶出府,扶他上馬的。 為了欺騙過眾人,內(nèi)傷是真的,實打?qū)嵶岢鰜淼?,身受重傷,沒法趕路,用飛鴿傳書給蘇陽報的信。 信昨天傍晚飛到蘇陽手里的,時間掐的還算準(zhǔn),不然肯定要挨揍。 北漠王沒想到戶部尚書的背后竟然是已經(jīng)死了十年的北漠郕王。 他更沒想到戶部尚書竟然是北漠郕王的私生子。 北漠郕王妃生性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北漠郕王的那些妾室但凡有點野心,要么死要么慘。 戶部尚書的親娘是北漠郕王妃的貼身丫鬟,深知郕王妃的妒忌心,被郕王酒后占了不敢說,懷了身孕更是不敢了。 丫鬟主動要求嫁與北漠郕王身邊的小廝,九個月“早產(chǎn)”生下一子。 嫁人后,丫鬟才敢和郕王坦白,出府養(yǎng)胎。 對戶部尚書,北漠郕王倒也盡心,讓他做世子的陪讀。 謀逆一事,戶部尚書很清楚,若不是北漠郕王出事,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北漠郕王倒了之后,那些余黨就擁戴他為主了。 當(dāng)年向南梁借兵十萬都沒能扳倒北漠王,如今就更別想了。 戶部尚書決定休養(yǎng)生息,再伺機(jī)而動。 有北漠郕王留下的金銀珠寶,收買朝中大臣,戶部尚書的仕途不要太順暢。 北漠王要蘇陽查戶部尚書還不是針對戶部尚書,他是懷疑戶部尚書的靠山北漠禮王有異心。 但禮王是北漠王的親弟弟,從小體弱多病,北漠王不愿意懷疑他,又忍不住懷疑。 這不,碰巧戶部尚書侄兒犯事了,北漠王就想讓人從戶部尚書查起。 誰想到禮王就是貪財了些,戶部尚書隔三差五的給他送禮,把禮王哄的高高興興的,替他出頭。 案子查到這里,就沒什么好查的了。 蘇陽是絕對不會插手管北漠內(nèi)亂的。 在北漠也待的夠久了,如今眼看著北漠要亂起來了,還是先走為妙。 北漠王有言在先,只要查清楚就讓蘇陽帶銀川公主離開。 北漠王還想蘇陽幫他把北漠郕王的余黨一網(wǎng)打盡,結(jié)果人家要走了。 北漠王氣惱不已,又無可奈何。 本來蘇陽立功,北漠王是要賞賜他的,結(jié)果什么都沒賞賜。 這事要擱在東鄉(xiāng)侯身上,那是不把北漠王的小金庫搬空那都不是他了。 蘇陽是東鄉(xiāng)侯的兒子,性子像了九成九。 北漠王的小金庫,蘇陽沒惦記,畢竟他是女婿,得給銀川公主點面子。 且不說能不能把小金庫打劫了,就算打劫成功了,他也沒法在銀川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帶回大齊啊。 但蘇陽的性子也不是說忍就能忍的。 這不高高興興的帶著銀川公主辭行。 一路游山玩水繞道回大齊。 繞著繞著,和北漠運送貢品的車隊遇上了。 后果可想而知—— 一點沒剩,全打劫了。 消息傳回京。 北漠王,“……!??!” 北漠太子,“……!??!” 千防萬防,沒想到蘇陽會打劫貢品。 這小子送上門來,他居然沒揍一頓就放他走了。 北漠王腸子悔青。 嗯。 這場翁婿斗,蘇陽以壓倒性勝利而終結(jié)。 蘇陽打劫了,心情那是要多燦爛就有多燦爛啊。 銀川公主知道蘇陽劫了貢品,已經(jīng)是三天后的事了。 帶著貢品走了三天,再讓蘇陽還回去也不大可能了。 銀川公主被逼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絕對相信蘇陽的繞道不是為了游山玩水,而是沖著貢品去的! 消息傳回大齊,和北漠王的憤怒截然相反,皇上是龍顏大悅。 這小子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