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灼點頭道好，鄭擎又教他怎么用熱水，之后便離開了房間。

    按鄭擎教的洗完澡，蕭灼走出房間準備接杯水，卻剛好碰到鄭擎走進臥室。透過狹窄的縫隙，蕭灼隱約看到里面許多亮閃閃的光芒，很快被關(guān)嚴的房門遮擋。

    *

    睡到半夜，蕭灼是被隱隱聞到的一股特殊的味道給驚醒的。

    他站起身走到陽臺，清楚看到空氣中飄散來的繚繞的煙霧。那是來自人類的供奉。

    蕭灼很久沒聞到過這種味道，一時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他也完全沒想到，都過去幾千年了，竟還有人遵守約定供奉著他。人類的傳承跟繁衍能力實在很厲害。

    那香既是供奉給他的，蕭灼沒理由坐視不管。他換掉睡袍，把頭發(fā)隨便綁了下，便動身循著那香的味道一路找去。

    供奉燃起的香宛如一根絲線，一頭連著供奉者，一頭連著被供奉者。夜幕下，蕭灼速度極快，很快就找到那供奉他的人。

    眼前是座看起來有些老舊的小區(qū)，外墻滿是斑駁。樓道的燈也壞了幾盞，靜謐而孤寂。

    燃香的是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她佝僂著背，滿臉溝壑縱橫，此時正虔誠地許著愿。

    “求神獸保佑我孫兒早點醒過來，只要他平平安安，哪怕要我老婆子的命都成。我孫兒從小懂事聽話，沒做過壞事。他現(xiàn)在碰到劫難，也求您看在我常常供奉的份上，幫他一把。我給您磕頭了?！?/br>
    老奶奶腿腳不便，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她顫顫巍巍地往下跪，眼睛渾濁，渾身都是絕望又無助的氣息。

    蕭灼撤掉結(jié)界，轉(zhuǎn)身順著樓梯走到三樓，隨后敲響老奶奶的房門。

    老奶奶行動不便，等了會才走過來把門打開。

    “你是？”老奶奶疑惑不解地看著蕭灼。她身后的房間空蕩蕩的，顯然并沒有住著其他家人。

    蕭灼友善笑道：“我聽人說你孫子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或許能幫到你?！?/br>
    或許是蕭灼態(tài)度真誠看起來就不像壞人，也或許是覺得她個老婆子沒什么能騙的，老奶奶愣了下就連忙請蕭灼先進屋，還忙活著去給他倒水。

    老奶奶去倒水時，蕭灼走到墻邊掛著的那副畫像前。那是副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畫，畫的是個表情猙獰、一團漆黑，渾身沐浴著烈焰的怪物。相貌看著實在慘不忍睹，也難為這人類能拜的下去，還稱為神獸。

    蕭灼自己都不忍直視。這畫的真是他嗎，畫像人跟他什么仇什么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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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很久之前，蕭灼曾救過一對夫妻。那對夫妻被趕出部落，滿身傷痕走投無路，眼看就要被群野獸撕扯吃掉。他當時不知怎的就現(xiàn)身救了兩人。那對夫妻還懷抱著個脆弱又瘦小的嬰孩，感激地跪地對他拜了又拜，還非說要感謝他。

    蕭灼見他們實在沒什么能拿出手的，便讓他們記住自己樣貌，回去畫好偶爾供奉下。人類的供奉雖說微不足道，但信仰也能夠增強妖力。

    他當時并沒抱什么期待，畢竟人類善變又虛偽。卻沒有想到，都過去這么久了，他當年救過的人類后代竟還遵守著那個承諾。

    沒一會，老奶奶端著杯水緩緩走出來。

    蕭灼去接過水，坐下來聽老奶奶說道：“我孫兒是警察。他從小就優(yōu)秀懂事，特別有正義感，我也一直都很為他驕傲。但是自從一周前，他跳下水救起個輕生跳河的女孩后，就一直昏迷沒再醒過來，現(xiàn)在還住在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醫(yī)院什么檢查都做了，就是查不到他昏迷的原因。大家背地都說他成了植物人，很難再醒過來了。”

    她邊說邊默默地擦著眼淚：“我孫兒還年輕，人生剛剛開始，怎么會變成植物人？我心疼他啊。他爸媽走的早，從小跟著我沒少吃苦，這么多年我倆相依為命，他要是出什么事，我還怎么活下去？我現(xiàn)在就盼著他能早點醒過來，別讓我老婆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你要真能幫他，讓我做什么都成?！?/br>
    老奶奶說著老淚縱橫，神情悲愴痛苦，她顯然已經(jīng)絕望到極致，才會明知蕭灼一個陌生人或許根本幫不上忙，也沒辦法唯有緊緊抓住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蕭灼并不太能理解人類的這種情感。畢竟他天生地養(yǎng)，生來就沒見過爹娘。后來雖說跟著個煩人妖生活了段時間，卻也遠沒有人類這般豐富的情感。

    妖怪的生命漫長而乏味，并不會因為逝去而痛苦。情感這種東西就像是人類專享的特權(quán)，既讓他們幸?？鞓?，又讓他們悲痛絕望。

    “我會盡我所能?！笔捵票ＷC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蕭灼問清楚老奶奶孫兒所在的醫(yī)院跟他救人的那條河流后，便起身告辭徑直去了醫(yī)院。

    夜晚的醫(yī)院依然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到處都是一張張焦灼的臉，彌漫著nongnong的消毒水味道。

    蕭灼給自己布好結(jié)界以免被人類發(fā)現(xiàn)，隨后便跟著位護士走進老人孫兒所在的重癥監(jiān)護室。

    重癥監(jiān)護室靜謐到落針可聞，只能聽到時不時的儀器聲響。護士掛好水，又記錄下病人體征數(shù)據(jù)，隨后便走出了病房，獨留下蕭灼跟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病床上方貼著男人的身份信息，姓名謝彥榮，年齡二十四歲。

    謝彥榮穿著病服，安安靜靜地躺著，臉色煞白毫無半點血色。蕭灼指尖點上謝彥榮眉心。他乍看起來的確像是昏迷，也不怪醫(yī)院根本查不出他身體有任何問題。因為蕭灼發(fā)現(xiàn)，謝彥榮的確沒什么事，他只不過是魂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