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沒忍住笑，總算是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于是傅南鈞又開心地跑了出去，把熱乎乎的小米粥端到宋疏手邊，然后托著腮看他小娘吃飯。

    小娘長得真好看，怎么看都不膩，就像天上的仙女。

    而且小娘是最善良、最溫柔的仙女，自己同他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從那個大宅里逃出來之后，還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哪怕日子過得很苦。而且小娘最近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溫柔了，他好喜歡小娘。

    小娘是他那個病秧子爹娶來沖喜的男妻，年紀(jì)輕輕就嫁入了傅家。但那個病秧子爹非但身體上生了病，心理上也得了疾病。成天不是打小娘就是打他，老爺太太勸阻也不管用。小娘不甘在傅家呆著，就帶著他逃了出來，對外只說丈夫死了，別人都把小娘當(dāng)成了寡夫，也沒人知道他還有個病秧子先生。小娘以前是學(xué)昆曲的，目前也靠唱戲為生，勉強(qiáng)能養(yǎng)活他和自己。

    宋疏把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豆丁抱到膝蓋上，喂他喝粥，自己吃一口雞蛋也喂他一口，二人不知不覺就分著吃完了早飯。又叮囑他幾句在家里不要干壞事，乖乖等他回來，宋疏這就要出門唱戲去了。

    “小娘香香！”傅南鈞對他張開短短的手臂。

    宋疏笑著彎下腰，在小豆丁臉蛋上一邊親了一口。

    ……

    宋疏唱戲的地點(diǎn)不在平常的梨園戲班子，而在城里最大的一家飯店。普通戲班子不是角通常掙不到什么錢，于是方師父給他介紹了這里的活兒，能來這家飯店的多是有頭有臉的權(quán)貴人物，給的小費(fèi)自然也就多。不過可能會被人動手動腳摸兩把，做事也需要更謹(jǐn)慎一些。

    但宋疏哪里知道里面的彎彎繞繞，他自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就已經(jīng)在這工作了，只小心謹(jǐn)慎地對付著，唱完戲就走，倒也沒遇到太難纏的情況。

    這么多世他都沒有受過錢的罪，頭一遭做窮人，感覺也還挺新鮮的，而且身邊還多了一個一天到晚喊他小娘的小豆丁。一開始他還有些不自在，但時間久了也就適應(yīng)了。因為這個小豆丁實在是很懂事聽話，長的也乖覺，宋疏愿意養(yǎng)著他。

    這個時代對他來說也新鮮，宋疏沒多少了解，大體上清楚是一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這種時候大多民不聊生，底層人民能好好活著就值得慶幸了，所以他也不覺得生活有多苦。

    唯一頭疼的就是這副身子體質(zhì)不怎么樣，三天兩頭生病。前陣子剛得了風(fēng)寒，才將將好就趕著來唱戲，否則他和小豆丁就要沒錢過冬了。

    宋疏剛進(jìn)飯店方師父就在催他，說是今天來了不少貴客，讓他好好表現(xiàn)，隨便得到哪個大人物青眼就能掙上一大筆小費(fèi)。

    宋疏應(yīng)了一聲，結(jié)果行頭就去后臺換裝。他唱的是昆曲，一開始只是根據(jù)記憶依葫蘆畫瓢，最近熟練了，也逐漸得出了幾分趣。

    畢竟戲曲這東西自古以來就有，小時候爹爹和娘親帶他看過，他記得很清楚。

    ……

    飯店是金碧輝煌的西式洋樓，一樓搭著舞池和戲班子，以及一些普通的座位，二樓往上就是包廂了，有身份的客人通常都在包廂里，由專門的服務(wù)生伺候。

    傅從深剛談完一筆生意，生意談成了心情卻不怎么好，獨(dú)自一個人倚在走廊里頭抽煙。他眼睛閉著，耳朵卻豎著，樓下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傳過來，仔細(xì)聽便知道是一曲《桃花扇》。

    “歌聲歇處已斜陽， 剩有殘，花隔院香；無數(shù)樓臺無數(shù)草，清談霸業(yè)兩茫茫?！?/br>
    唱戲的人腔調(diào)很軟，又很有質(zhì)感。一個字一個字地從他嘴里蹦出來，像是剛出籠的桂花糕，軟糯而不膩，隱約還帶著點(diǎn)清淡的香氣，叫人欲罷不能。

    只是這詞把男人英挺的眉頭又唱皺了幾分。

    指尖撣了撣煙灰，傅從深把伙計叫過來問話。

    “傅爺您好眼光，這個小戲子唱功一般，聲音是真真兒好聽，扮相也是一等一的絕?！被镉嬃⒖虩嵝牡靥嫠榻B了起來，“您瞧?！?/br>
    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垂眸看過去，果然見到了一個妙人。水鉆頭面、粉色長衫，他輕盈地踱著碎步走到臺中央，執(zhí)著金扇往臺下一掃，便露出一個眼波流轉(zhuǎn)的淺笑。

    從傅從深的角度看不真切他的臉，但只覺得那人像一朵盛放在水畔的桃花，輕易便把看客的魂給勾走了。但他自己卻沒有知覺，唱完了自己的戲便安安定定走下臺，連一眼都沒有多瞧那些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觀眾。

    “傅爺可是喜歡他？”伙計觀察著傅從深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他應(yīng)當(dāng)是沒伺候過人，您若瞧上了，我便喊他上來候著?！?/br>
    ……

    “這位爺不是一般的人，你要是伺候好了多少錢都不是問題?！?/br>
    方師父憂心忡忡地叮囑宋疏，“也不要你做別的，就陪著喝兩杯酒，布兩道菜就行，不要緊張?！?/br>
    他知道宋疏的性子，其實根本不想要他去，奈何今天是經(jīng)理親自下來要人，可見這位爺身份尊貴，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法子拒絕。

    好在宋疏看起來還挺平靜。

    走在前面的經(jīng)理一路催促，眼見就要上樓了，卻又伸手把人攔下來，盯著宋疏好一通打量，“你這衣裳不行，趕緊換一套去，就換咱們服務(wù)生的?！?/br>
    宋疏已經(jīng)卸下了頭面，現(xiàn)在穿的是自己的小褂，其實破布披在他身上都漂亮，只是確實不太適和這種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