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云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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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悟虛吟罷感概,從自己曼陀羅法界祭出一朵白蓮,以百字銘道家心法運轉(zhuǎn),化作一朵青蓮,攜帶著自己對百字銘的些許感悟,打入那名如今喚作明塵的新進道士體內(nèi)。張?zhí)鞄煆堈嫒丝丛谘劾?,對著悟虛微微含笑示意,“慧明大師慈悲為懷,有心了。也罷,本真人出云子,也不能讓今夜其他入門修行弟子少了一份機緣。”說罷,揮動袖袍,霎那間,池中數(shù)十朵青蓮,飛至亭臺中間,圍在那些新入門的民夫周圍,隨風(fēng)搖曳。張?zhí)鞄煆堈嫒?,右手一翻,作蘭花指,平放在胸前,漫聲道“縱然搬石又砌墻,入我道門又何妨?但將三清化云伴,一朝出水蓮為裳?!币髁T,右手中指,往外一彈,只見那半空中朵朵青蓮,化作青色云團,從空中彌漫開來,散發(fā)著幽香,慢慢將這些民夫包裹在里面。 眾人等了片刻,青色云氣逐漸散去,只見那些方才進來還穿著粗布衣裳的民夫們,似乎剛才在那團青氣中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個個干干凈凈,身著青色道袍,隱隱有清香傳來。三皇子巴爾措達(dá),第一個拍手贊道,“天師真是神通蓋世,妙手蓮花。小王要不是皈依我佛,也忍不住想要向天師討要一件這池中青蓮化作的道袍穿穿。”說完,夸張的做出一個咽口水的動作,似乎這道袍是一道美味大餐一般。其實,他心里卻是震驚異常。 在座的悟虛、玄機子等人,也都是識貨之人。哪里還不知道這其中的意義和玄妙。悟虛等人就坐在不遠(yuǎn)的地方,方才分明感受到那張?zhí)鞄焹H僅是在揮袖揚手作蘭花指的時候用了一股柔和的靈力,待到數(shù)十朵青蓮飛出池外,搖曳在半空之后,張?zhí)鞄熀竺鏌o論是吟詩還是一彈指,根本就沒有再使用過絲毫靈力。因為能夠入曼陀羅法界修行,靈識遠(yuǎn)超常人的悟虛,更是隱隱覺得張?zhí)鞄熀竺嫠坪踹B靈識都沒有出體。而且悟虛自己雖然沒有仔細(xì)觀察池中青蓮,但是憑心中直覺,可以斷定那些剛才騰到空中,化為青氣,又化為可以清心養(yǎng)神的道袍的青蓮,便是世間普普通通的蓮花,而并非什么法器或者異種。 這便是龍虎山正一教獨一無二的符箓之術(shù)么?煉至深處,一草一木,信手捏來,皆可為符,偷天換日,傷人于無形。悟虛驚奇地望了自稱道號出云子的張?zhí)鞄熞谎?,難怪全真教和喇嘛教都要向龍虎山正一教示好。這符箓一術(shù)端得是別具一格,奧用無窮。不用或者極為弱小的法力和靈識,便可以將青蓮化作他物;要是這青蓮不是化作道袍,而是化作刀劍,以法力或靈識驅(qū)動,又如何?這張?zhí)鞄煶鲈谱邮钦嫒似邔有逓榫辰?,若是此等術(shù)法由昨晚那個自稱是龍虎山第二十七代天師的張真隨,或者由真靈層次的絕世高手使出來,又是何等情景,何等場面? 不單悟虛想到了這些,玄機子等眾人也想到了這些,紛紛露出略帶敬畏的神情,用一種看待那些不世出的真靈修為境界的絕世高人,看著此刻坐回到太師椅上,云淡風(fēng)輕的張?zhí)鞄煶鲈谱印?/br> 直到張?zhí)鞄煋]揮手,示意下方一臉激動跪謝不已的民夫們起身離去。玄機子、格桑忽、格桑禮等人方才有點如夢方醒,紛紛稱贊不已。就連悟虛也是見術(shù)心喜,靈機一動,起身走到亭臺中間那些民夫所站之處,一邊口若生蓮向張?zhí)鞄煼Q頌不已,一邊借此機會暗自體會此處的氣息。 那張?zhí)鞄熝缱谧?,紋絲不動,也不說破,只是一臉微笑地聽悟虛在那里恭維自己如何神通廣大,其師尊八思巴又是如何推崇龍虎山正一教。那長青子、天星子等天師府道士,看著悟虛在那里一邊口若懸河,一邊像個老鼠在那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只是連連冷笑。就這樣,便想偷去我正一教博大精深的符箓之術(shù)?簡直是癡心妄想!那玄機子坐在那里,面色陰沉,不知道想些什么,時而癟嘴,時而冷笑。 三皇子巴爾措達(dá)是目瞪口呆,沒有想到原先驕橫陰鷙的莫恩大師,自從修得曼陀羅法界,得號慧明之后,如此能說會道,如此地“恬不知恥”。自己開始還想跟著摻和幾句,不想悟虛后面話越說越rou麻,用詞越來越夸張,自己都聽得臉紅,不好意思插嘴了。 待到悟虛在那里說完佛道本一家,喇嘛教和正一教的情誼比山高比水長之后,似乎此時不吟詩一首不足為快,一邊踱步,一邊搖頭晃腦的時候,那張?zhí)鞄熗蝗粨P聲道,“慧明大師謬贊了,八思巴老國師此次專程遣大師上龍虎山致意,本教上下甚是榮幸。天師府有回信一封,還請大師親手專程八思巴老國師?!闭f完,微微露出不耐紙色,將一道金光從其袍中激出,落到“醒悟”過來的悟虛手中。悟虛手捧此物,低頭一看,一張澄黃色信箋,底色是一副云霧繚繞的龍虎山圖,信箋上正中間是一個悉曇梵文版六字大明咒咒輪,如烈日一般冉冉升空,成一副龍虎山日照圖,正下方寫著一行翩若驚鴻的五字草書“佛道本一家”。悟虛當(dāng)著眾人的面,莊重地將其收入須彌戒,躬身合十,怏怏退下。 一落座,又聽到這張?zhí)鞄熐迓曊f道,“玄機子?!蹦切C子在那里正坐立難安,聽得張?zhí)鞄熃袉咀约?,急忙站起身,恭?jǐn)?shù)刈叩酵づ_中間,對著張?zhí)鞄煿硇卸Y,一個唱喏,“全真教玄機子,謹(jǐn)聽天師真言?!睆?zhí)鞄?,一個示意,立在一旁的長青子立即伸出雙手,將張?zhí)鞄熥暗男咨弦粋€玉匣,輕輕捧起,來到玄機子身前。玄機子伸手鄭重?zé)o比的接過玉匣,也不打開看,只站在那里,等著張?zhí)鞄煹脑捳Z,做足了晚輩末學(xué)的樣子。張?zhí)鞄煗M意的點點頭,繼續(xù)說道“此番承蒙全真教掌教真人清風(fēng)真人的美意,贈純陽祖師的法墨,同門之誼,正一教甚是感念。玉匣內(nèi)有本教祖師陸真人手書一卷,還請轉(zhuǎn)呈清風(fēng)道道友。”玄機子知道,這張?zhí)鞄熆谥械年懻嫒?,乃是行遍天下搜尋道教?jīng)典,編寫“三洞四輔十二類“《靈寶經(jīng)目》的陸靜修陸天師。聽聞玉匣內(nèi)乃是其手書一卷,知道分量不輕。急忙口中道謝,連連稱是。 那張?zhí)鞄煶鲈谱樱酉聛砻婷婢愕?,對三皇子巴爾措達(dá)代表的元庭,對當(dāng)朝國師羌巴穆勒派來的格桑二人也各自有贈禮,并請代為向各方神圣問好。等此等事畢,張?zhí)鞄煆堈嫒苏酒鹕韥?,望著天空,微微吐了一口起。眾人便知其意,起身告退,紛紛散去?/br> ..月明星稀,萬物靜籟。在龍虎山的茫茫一片云霧深處,有一座人跡罕至的山峰,山峰頂上有一處道觀,名曰天師觀,灰墻石瓦,觀中僅有大殿一間連著連邊的小廂房各兩間。那大殿中,有一名老道,坐在香火供奉著的三清祖師神像下方,靠著昏暗的燭光,似乎在念經(jīng),又似乎已然昏昏欲睡。在這大殿下方數(shù)百米處,卻是有一個寬敞的洞府,里面因著四周龍眼大小的夜明珠而光亮無比。洞府內(nèi),散坐著七八個衣著古樸的道士。那昨日打傷悟虛和玄機子,自稱張真隨的老道士,便在其中。 他看著洞府半空浮現(xiàn)出的十幾個微微放光的大字,忍了一會兒,見其余眾人都默不作聲,不由輕輕哼了一聲。半響,一個面若童子的道士,看著空中那浮浮沉沉的金色大字,吟道:暫游大庾。白鶴飛來誰共語。嶺畔人家。曾見寒梅幾度花。 春來春去。人在落花流水處?;M前溪。藏盡神仙人不知。 ..。 略帶青稚的嗓音。一首減蘭之后,終是再無他言。只有那婉轉(zhuǎn)深沉的吟唱聲,一疊疊的在洞府如幽蓮在夜色搖蕩。 待到那浮現(xiàn)在空中的金色字跡,隨著漸漸低沉的吟唱,慢慢消散。又有一名道人,說道,“純陽祖師的這首減蘭,神仙風(fēng)流。奈何有弟子作賊子?!?/br> 那張真隨,見此道人開口,便說道,“那玄機子,暗算同門,與外人偷入純陽祖師洞府。要依得我來,昨日便可將其一掌擊殺,哪還留其性命?!?/br> 又一個道士稽首道說道,“無妨,只是暫留其身,以作傳信之用。待到他日,你出手我們不攔你便是?!?/br> 那先前開口吟詩的清秀童子,道號玉真,乃龍虎山天師府第十二代天師,已是真靈修為境界,是龍虎山三大高手之一。其人看重道統(tǒng),在這元朝衰落大爭之世,主張南北道教以和為貴共進退。哪知另外兩位同為真人修為境界的老天師卻另有主張,心中隱由不快。此刻聽得這兩位,此番言語,忍不住說道“靈寶子、天機子,二位道友焉知八思巴不是心懷鬼胎,暗中挑撥我道門關(guān)系?” 那先前說玄機子是賊子的靈寶真人,笑道,“八思巴遣弟子上山示好,旁人皆知,若能如俗世般起到挑撥的效果,那也是我道門合該有此一劫?!?/br> 玉真子,又問道,“得慧應(yīng)明。就算那慧明和尚,如精通占卜的天機子道兄所言,隱隱和天下氣運有干系。我們?nèi)绾未_定?又如何以此,和八思巴一派結(jié)成同盟?” 那名喚天機子的道人,聽得玉真子隱隱不快,暗中疑問,卻也不動怒,還是如先前一般微微稽首,“得慧應(yīng)明。天機不可泄漏,雖然八思巴和我都得出此句,詳情卻是不知。但既然那八思巴和我都算出此句,足見確有端倪。至于是否結(jié)成同盟,那是日后的事情?!?/br> 此番機鋒過后,眾人閉目無言。 正所謂:驚見青蓮作道袍,悟虛厚顏語滔滔。 冉冉咒輪照龍虎,誰知山后云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