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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養(yǎng)貓手札在線閱讀 - 第453頁

第453頁

    他抓來一個守兵,大喊了一聲,“去尋縣尉,同他說狼來了!”

    那守兵連日在墻頭,已經(jīng)疲憊不堪,聽到方田間的命令,也只是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就踉蹌著下了城墻,跑向了縣衙。

    腳下踩出了一沓沓血印。

    虞玓正在縣衙中,同個看不清面容的人說著話,在守兵跑進來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掉轉(zhuǎn)了身子出了門去。守兵只在他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味道,卻沒任何時間多想,沙啞著嗓音對虞玓說道:“縣尉,方頭兒說狼來了。”

    不必開口,守兵出現(xiàn)的時候,虞玓就已經(jīng)猜到了這個結(jié)果。

    他合了合眼,凌厲之色一閃而過,待睜開時又是那個淡漠冷靜的模樣,“去城北尋程二丁,讓他依著計劃而行?!庇莴Z看著這個已經(jīng)跑了一趟的守兵頓了頓,復說道:“然后你就留著,聽從他的吩咐罷?!笔乇X袋已經(jīng)被連夜的疲憊折騰到渾噩,聽完吩咐就沖出了門,也沒去想這背后意味著什么。

    虞玓咬著布條,給手掌纏上了一層層捆緊的束縛。

    白霜抱著小姑娘站在走廊的盡頭,有些悵然地說道,“郎君定要如此嗎?”她好像是猜到了什么,又或許什么都不知道。

    程二丁同她說,他先前是送信去了。

    可為誰送信,送了什么信,又是怎么聯(lián)系的,為何會受傷,又為什么會一去這么久……這些他并沒有解釋。

    程二丁不是不想說,或許是不能說。

    于是,白霜隱約猜到了這個秘密。

    南安從來都不是誘餌。

    誘餌是……

    白霜懷里的小姑娘抱著阿娘繡好的小布偶咿咿呀呀地自說自話,粉嫩的小臉蛋看得出來被嬌養(yǎng)得很好。

    虞玓張合了兩下手指,溫聲說道:“白霜jiejie,你不覺得南安的地勢很好嗎?”

    白霜憂郁地看著虞玓,聲音有些破碎哽咽,“可也不必,您也不用以自己做餌……”她的眼淚撲簌流下,懷里的小姑娘不知阿娘為何而哭,胖乎乎的小手往她臉上摸去,帶著牙牙學語的稚嫩,“不~哭~”

    虞玓走過來,手指輕輕勾住小孩的手心,難得溫和地軟下神色來,“能讓一切在此結(jié)束,是好事一樁。”

    他微彎眉眼,“該高興才是?!?/br>
    “倘若敵軍猜到了郎君的謀算呢?”白霜忍不住出聲問。

    虞玓舒展眉眼,手指在小孩嫩嫩的手心撓了撓,也就抽了出來,“猜到,便猜到了吧?!?/br>
    他道:“猜到了又如何?”

    武卒進門,正是依令而行。

    白霜懷里緊抱著自己的女兒,被武卒推著欲要匆匆離開趕往東門,心中卻有些許悲涼。當初虞玓同她的一席話,終究在今日得到了驗證。這一程路,她能陪著的,從數(shù)年前怕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白霜在出門的那瞬間忍不住回望。

    庭院中獨自站立的郎君垂眸,正漫不經(jīng)意地摩挲著佩劍。那神色,那姿態(tài),渾然不在意那滅頂之災已至。

    西門。

    搖搖欲墜的城門已然讓守軍有些失卻信心,而墻頭上的廝殺酣戰(zhàn)令他們無暇分顧,混沌中只知不斷抬起落下,赫然是不知時日處境,陷入了苦戰(zhàn)中。

    虞玓帶著幾個武卒過來的時候,方田間看起來也渾身狼狽。

    高大魁梧的他額頭滲血,腰間大片的紅色不是他的就是敵人的,干涸的嘴唇撕裂著死皮,眼神中帶著鏖戰(zhàn)后的狠戾。

    與之相比,虞玓這一身顯得太干凈了些。

    虞玓看著戰(zhàn)場,心中有些難得的情感,但是還未品嘗就已經(jīng)消失無蹤。他同察覺到他到來的方田間說道:“是時候了。”

    方田間粗獷的臉上閃過一絲決絕,早就暗啞的大嗓門重又喊起來。

    “搭箭——”

    這聲號角是方田間花了兩個多月反復磨煉塞到他們的耳中去的,一聽到這聲命令,除開仍然在鏖戰(zhàn)無法脫身的將士外,無法遮擋的箭雨再一次落下。仍在云梯上的,臨近城墻的,靠近戰(zhàn)場的敵軍在強勁的攻勢下無法前進,而在殺光了墻頭的敵人后,這波箭勢之兇猛并未停下。

    仿佛真的有無窮盡的箭矢在手,在時間漫長得出奇的箭雨中,敵軍不得不暫時退卻。

    只留下五座搭在城墻上的云梯。只是可惜,敵軍不會留給他們?nèi)コ龀菤У舻臋C會。

    縱然是方田間這樣的漢子,在連軸轉(zhuǎn)的緊繃戰(zhàn)役中也有些撐不住了。他軟了膝蓋,踉蹌了兩步靠在身后的墻壁上,沙啞著聲音對虞玓說道:“這可是咱們最后一波存貨了。”

    他一直壓著,哪怕被襲到墻頭也勉力支持,就是依著虞玓的吩咐,給現(xiàn)在留下一個短暫的空缺。

    虞玓慢慢地看著城墻上的狼藉,這場戰(zhàn)役到現(xiàn)在為止,在方田間的指揮下,出奇的,南安還沒有多少人死亡,畢竟直到今日才被襲上墻頭。可受傷者比比皆是,放眼望去,甚有殘肢血rou散落,狼狽不堪。

    敵軍只是暫時退去,并不意味著不會再來。

    虞玓彎腰,把已經(jīng)倒下的大旗重新?lián)炱饋怼K此剖萑?,可那沉重的旗幟在他手中仿若輕如無物,就這么倚靠在他的身側(cè)隨風飄搖。

    虞玓的眼神掃過城墻上的每一個人,冷冽的嗓音響起,“此戰(zhàn)已至結(jié)尾,若他們攻入城中,則百姓俱亡。如今尚守在西門的諸位將士,是南安最后一道防線。”他的聲音隨著風飄開,與這風一般帶著颯颯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