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辦在金烏觀里，前頭那幾棵大銀杏樹上全掛滿紅綢，而后挑三五十相貌好的小弟子，從五味齋一路吹吹打打地把我迎進(jìn)金烏……”

    “哦對(duì)了，還要請(qǐng)大師兄來證禮，問威師兄嘛……就請(qǐng)他在旁邊收禮錢吧，想來守在他那張面容，沒人敢少給錢的。”

    鐘棠越說笑得越歡，起初李避之還當(dāng)真存了幾分心思，認(rèn)真聽他講話，可聽到讓問威去收禮錢時(shí)，便知他是在故意與自己說笑，這才無奈地?fù)u搖頭。

    鐘棠卻來了勁兒，見著李避之搖頭，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貼到這道長的臉前去，委屈地問：“怎么，師兄你是不肯嗎？”

    李避之微微凝眸，兩人靠得是那樣的近，鐘棠白皙的皮膚被夜幕中綻開的煙火，映得仿佛升起了紅暈，便如每次從纏綿的夢中醒來，那殘余的惑人棠痕。

    鐘棠又笑了，他倚到了李避之青色的道袍中，玉色的指尖點(diǎn)著道長的下巴：“若師兄覺得，不可再麻煩問威師兄，那也可以……便叫他好生觀禮，最好從頭觀到尾，末了再灌他幾杯符水酒，這般他老人家肯定就滿意了?！?/br>
    二師兄哪有可能從頭觀到尾，怕是只看到他被抬進(jìn)金烏觀的門，變會(huì)被氣得拂袖而去了吧？

    李避之雖是這般想著，可眉目之間，卻只剩了鐘棠開合勾笑得薄唇，所有心神都甘愿奉與他玩弄。

    如此，話至口中，也只剩一句：“都聽你的便是?！?/br>
    鐘棠卻沒想到，自己這般胡鬧說笑，李避之竟也能縱容，不禁眨眨眼睛，對(duì)上李避之的目光，歪頭道：“師兄，我這可是說真的?！?/br>
    “嗯，說真的，”李避之點(diǎn)點(diǎn)頭，神態(tài)間盡是認(rèn)真：“你想要如何，我都去安排便是?！?/br>
    鐘棠詫異地，又試探地問向他：“師兄……不覺得我是在胡鬧了？”

    李避之沉默片刻，忽而抬頭，看向那被煙火層層掩映的夜空，可等到鐘棠想要順著他的目光，去尋尋他究竟在看什么時(shí)，李避之卻又已低下頭，望著他說道：“這件事，總該如你愿的。”

    鐘棠忽得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可他又想不到，也說不出，便如那些記憶般，怎么都捉不到手中。

    “啪——”又是一簇?zé)熁ǎ诰o臨著鏡花樓的地方升起，于空中炸裂開來，萬千的光點(diǎn)就此紛紛落下，仿佛要直落到兩人的身上。

    李避之下意識(shí)地，并沒有催動(dòng)什么靈力抵御，而是將鐘棠摟進(jìn)了懷中，卻不想衣襟處一松，卻是鐘棠的腦袋從其中鉆了出來，恰于那漫天墜光之中，在他的唇上，討得一吻。

    喜車伴著人群的涌動(dòng)，已行至鏡花樓下，在這最后所剩不多的時(shí)間里，鐘棠蹭著李避之的唇角，淺笑著說道：“剛剛說的都不作數(shù)?！?/br>
    “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補(bǔ)得這結(jié)契禮，才不枉師兄這句‘如我愿’。”

    “好，那你可要快些想?！崩畋苤f著，在鐘棠的額上，又珍重地落下一吻。

    喜車抵達(dá)鏡花樓后，又是侍女孩童一擁而上，將那兩位新人迎接下來，引入樓中再行禮節(jié)。

    這會(huì)越是近了，時(shí)間走得越是慢下來。

    金玉臺(tái)上，仿佛也能隱隱地聽到樓中的動(dòng)靜，仔細(xì)分辨來去，也不過是些慣常的賀喜話。

    鐘棠怕落下什么，于是便伏在李避之的懷中，跟著聽了一會(huì)，后來覺得實(shí)在索然無趣，才漸漸收了心神。

    又過了好些時(shí)候，樓中終于安靜了下來，想他二人應(yīng)當(dāng)是終于行完了今日的所有禮，到了洞房花燭之時(shí)了。

    可惜今夜，那喜帳之中，注定難有佳人成得眷侶了。

    沒過多久，金玉臺(tái)下的暗門便被打開了，西隸將軍烏淳邪走于最前，警惕地探查過這周遭的環(huán)境。

    待他確認(rèn)安全后，才向暗門俯身下身去，將身材嬌小的西隸公主呼延玨引了出來。

    呼延玨的臉上，還殘余最為喜慶的妝容，可她的神情卻一如既往地緊張：“兩位道長，可曾準(zhǔn)備好了？”

    鐘棠剛要回答，便見著緊隨于呼延玨身后的端王。

    端王身上的大紅喜服并沒有脫下，懷中抱著仍是火紅衣裙、呼延玨模樣的阿寄，向他們慢慢走來。

    鐘棠忽而覺得，若是阿寄此刻醒著，那該是件極好極好的事。

    “已經(jīng)可以了。”李避之站到了鐘棠的身后，他顯得要冷靜得多，對(duì)著金玉臺(tái)下的呼延玨與端王，點(diǎn)了下頭。

    端王隨即按著他的指點(diǎn)，走了上去，將阿寄放到了金玉臺(tái)的正中，而他卻并沒有離去，而是默默地守在了阿寄的身邊。

    又是一簇?zé)熁ㄔ诒娙祟^頂綻開，李避之的木劍，也慢慢溢出青光，懸于法陣之上——

    同樣是在臨安城中，同樣是在那一片布滿煙花的夜空之下，太淵觀的百子臺(tái)上，一只蒼老的手，從破舊的袍袖中顫顫地伸出，而后慢慢抬起，直指西北方向的天空而去。

    而角落之中，刑為宗的身體癱軟而隨意地橫在那里，身上的道袍依舊整齊而干凈，可胸口卻沒有一絲的起伏。

    “快了，就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又碼著字睡著了，不過總算很快就醒了！

    第89章 秋煞琵琶（十八）

    木劍流溢著青色的暗光，逐漸變明變亮，幸而在那漫天煙火的掩映下，并不十分明顯。

    李避之雙目緊閉，右手雙指并攏，疾速于玄空之中，結(jié)出一道道符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