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封山符是你開的。”應(yīng)長風(fēng)篤定道。

    謝雨霖沒否認(rèn)。

    “天地盟的人也是你引進(jìn)來的，你和沈移舟當(dāng)年就認(rèn)識。在東暝觀長大后快到煉氣的時期，恰逢青霄真人重新在翠微山立足廣收門徒，你便順勢拜入他門下?！睉?yīng)長風(fēng)道，見謝雨霖不反駁，冷哼了一聲，“還真是用心良苦?！?/br>
    謝雨霖眉梢一挑：“只是沒算到你能被這山中的人迷住，失了心智?！?/br>
    應(yīng)長風(fēng)：“輪不著你多嘴?！?/br>
    眼看他們二人又要針鋒相對，蕭白石按住應(yīng)長風(fēng)，對謝雨霖道：“你為了報當(dāng)初全村被妖獸毀滅殆盡的仇，才策劃了這一場……難道山中多年，父親對你這么好，你就沒有一點(diǎn)觸動嗎？”

    謝雨霖輕笑：“小石頭，你太單純了?！?/br>
    “我……”

    “從那天被人從井里救出，我的心里沒有誰對我好，只有恨。恨蕭鶴炎，恨所有的修士！”謝雨霖看蕭鶴炎的眼神近乎怨毒，“所以我選了劍道，因?yàn)閯π逇⑷耸亲詈莸?，一刀斃命。蕭鶴炎不是深情么？那我送他去陪自己的道侶……豈非成全他多年夙愿！”

    良久死寂，蕭白石腳有點(diǎn)軟，感覺身后始終有一只手撐著自己。他聽見父親越發(fā)微弱的呼吸，不敢回頭看一眼蕭鶴炎的表情。

    那是他曾經(jīng)給予厚望的大弟子。

    也是開了封山符、背叛他、告知這么多年一心想的只有殺他的大弟子。

    蕭白石掐了把自己掌心：“那你告訴我，柏郎……師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問出這句話時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先慶幸牧禾不在這里。

    謝雨霖沉默了很久，大約知道算是交待在這里了，索性說實(shí)話：“是我殺的人?！?/br>
    蕭白石扭過頭。

    “柏郎的蹤跡只有山中的人知道，他傳信回來，是聽說東暝觀要圍攻翠微山。我怕計(jì)劃提前敗露，去到臨安城外，誘騙他見面，然后殺了他?！敝x雨霖停頓片刻，才繼續(xù)道，“偽裝成了應(yīng)長風(fēng)的劍，是想惹蕭鶴炎和應(yīng)長風(fēng)內(nèi)斗——反正應(yīng)長風(fēng)也恨他?！?/br>
    “我不恨?！睉?yīng)長風(fēng)突兀道。

    謝雨霖猙獰地笑了：“你不恨？應(yīng)長風(fēng)，這話騙一騙小石頭就夠了，騙我？”

    應(yīng)長風(fēng)撤開支撐蕭白石的動作，往前一步，他的白衣沾了一些泥濘、一些苔痕，但站在那兒散了劍意，仍是月白風(fēng)清的一個人。

    “有仇要報，但我不恨?！睉?yīng)長風(fēng)道，“仇是因果，但恨不是。很多事不放下并不代表執(zhí)迷，只是為了記得因果的修行而已。”

    謝雨霖?zé)o言以對。

    “想弄懂二百年前的空缺，想知道青龍之變的真相，都只是我要‘記得’?！睉?yīng)長風(fēng)道，“沒有禍斗之后被擒，我也會來翠微山的。蕭鶴炎要廢我武脈是真，沒能成功也是真，兩兩相抵，我見他現(xiàn)在自食其果，為什么恨他？”

    謝雨霖咬牙切齒道：“你不是想親自報仇么？”

    應(yīng)長風(fēng)哂道：“報仇，那是我和他的恩怨?，F(xiàn)在你為了自己的恨拉無辜的人墊背，這也好意思叫報仇？”

    “……”

    “你以為自己在不畏浮云塔里翻閱的東西，真的沒留下痕跡嗎？白石熟記每一本書的位置，給你留了余地，你卻不肯要?！?/br>
    謝雨霖還要掙扎，肩骨突然被一道靈力擊中，痛得更厲害了。

    他不可思議地抬起頭，見那從來都溫溫和和只有笑臉的小師弟紅著眼圈，憤懣地看著他，手中已經(jīng)又聚集了一股靈力。

    “石頭？”

    “這一下是為柏郎師兄討的?！笔挵资瘞缀跻蛔忠活D，“你為什么，要把翠微山的封印，告訴岳辟川？”

    “你騙我說去查藥方給喜歡的人，其實(shí)就是查翠微山的封印，對不對？你告訴岳辟川，翠微山封印著……某個東西。”

    他說到此處，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蕭鶴炎終于變了臉色。

    “謝雨霖！”

    “哈哈哈哈……”謝雨霖大笑起來，“你終于記起來了？小石頭，要我說你什么好？你明明聰慧無比，怎么總在這些事上犯蠢，隨便哄哄就信了？”

    他用翠微山的封印當(dāng)投名狀。

    蕭鶴炎壓低了聲音：“謝雨霖，當(dāng)初我是信任你，才告訴你一葉浮萍深處有秘密——”

    “多謝，師尊?！敝x雨霖目光流轉(zhuǎn)，依然是笑著的，“多謝你說漏了嘴，我才知道原來當(dāng)年放出青龍的人還沒死。”

    蕭白石僵住了。

    但蕭鶴炎卻沒任何表示。

    謝雨霖兀自說著：“我走的就是不歸路，只要能替父母、替村子里的人報仇……心魔算什么？！翠微山里根本沒什么仙人，是辛夷害他們家破人亡！你們不讓他償命，還要幫他隱藏真相，把那個入魔的修士關(guān)在翠微山——”

    “……你在說什么？”蕭白石顫聲道。

    應(yīng)長風(fēng)回過身，修長手指按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這事不簡單。

    他們聽見謝雨霖瘋癲地繼續(xù)道：

    “等著吧，天地盟的人已經(jīng)來了，岳辟川拿了《山海異聞錄》中的血祭靈符，等符咒一成，他即刻能控制封印后的那個人。

    “如果不能控制，魔修反噬那就更好了！

    “清心道、紅塵道，都是一樣的修士，我恨你們飛天遁地長生不死，處處覺得自己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