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姬映遲曾告知他，雖其神魂乃巨龍所化，然而憑借秘法脫離九幽之后，便與本體再無一絲聯(lián)系，如今看來，也的確如此。褚離無法從巨龍身上找到絲毫與他師弟相似之處，雖說兩者的氣息，同樣令他感到親近而熟悉。

    于是他想了想，緩緩開口道：“……是我?！?/br>
    “哦？”巨龍輕咦一聲，湊上前去，觀察許久后，才終于認(rèn)出了熟悉的神魂波動，喃喃道：“……原來是你小子，當(dāng)年事發(fā)突然，我還以為你魂飛魄散，還幫你拾掇骨灰來著，未想你撿回一命，這倒也是一件幸事。對了，那朵空了心的蓮花，也是你所為吧？”

    褚離搖頭道：“不瞞前輩，我如今失卻記憶，當(dāng)年之事，只了解大概。但取蓮心為憑依，非我本愿。而我今日來此，是想尋回一樣?xùn)|西?！?/br>
    “嘖，怎搞的連記憶都沒有了?！本摭堈f著，緩緩縮小身形，直至變成一條半尺細(xì)長的小黑龍，盤旋在褚離身側(cè)，道：“說吧，你想找什么東西？”

    褚離走上前去，低頭俯瞰無盡黃泉，道：“我想找的，自然是當(dāng)年……我以身所化的那抹混沌神炎。”

    聞言，巨龍沉吟片刻，道：“老實(shí)說，你那抹神炎，早在你消失那日便不見了蹤影。只有你另一那抹殘火跟著我的神魂離開九幽，想來你已經(jīng)見過他了。”

    褚離道：“不錯(cuò)，但我感覺，它就在這底下。”

    巨龍道：“黃泉之下為虛無，虛無之境無窮無盡，想找到一樣?xùn)|西，比大海撈針還難，除非你能身入虛無，以神魂本身的吸引，將其召回。只是虛無之中，無物可保持自身存在，你即便有能力身入其中，也無法全身而退?！?/br>
    褚離并未知難而退，只道：“我雖無法進(jìn)入虛無之境，但憑依吾身，能夠進(jìn)入黃泉之底，足矣。”

    巨龍愣了愣，突然笑道：“差點(diǎn)忘了你小子的性情。也罷，有九幽輪回蓮相護(hù)，入黃泉不難，我便陪你走一遭?！?/br>
    褚離足尖一躍，踏過漆黑鎖鏈，落入那朵殘缺的九幽輪回蓮中。血脈相連的感覺縈繞于心，他目光一凝，便見蓮心空缺之處正刻著一個(gè)離字。

    亙古氣息撲面而來，他定了定心神，知道是自己以前的手筆。他移開了視線，便見巨龍漂浮在他身側(cè)，催促道：“走罷?！?/br>
    黃泉極深，不知其下多少千里。

    待終于沉底，褚離觀察后，道：“此處距虛無界壁最薄之地，還有多遠(yuǎn)？”

    “并不很遠(yuǎn)?！本摭埿廊恢嘎?。

    待看到那抹透出朦朧光暈的薄膜，褚離蹲下身，手掌緊貼其上，神識擴(kuò)散開來，感應(yīng)著冥冥之中與他神魂相連之物。

    只是，神識一旦越過界壁碰觸虛無，便會消失的一干二凈。此舉無疑于火中取栗，神魂缺失即便只有一絲一縷，痛苦也非常人所能忍受。

    不一會兒，褚離已是冷汗淋漓。

    巨龍不禁勸道：“沒用的，你的神識傳達(dá)不入虛無之中，繼續(xù)下去，只是做無用之功罷了。其實(shí)，若你能夠給出確切方位，我倒是可以幫你去虛無走一遭，畢竟我生于虛無，在里面待上一時(shí)片刻，也并沒有什么問題?！?/br>
    褚離閉上雙眼，片刻后嘆道：“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之處，我無法指出確切的位置。只是我能感覺到，它在朝我靠近，雖然速度很慢……”

    “不是它慢，而是虛無之中的時(shí)間流速，本就和此世不一樣?！本摭埥忉尩?，“不過既然它能有所反映，證明你現(xiàn)在所處之地，與它有所共鳴。你若有時(shí)間，在此修煉亦無不可，最多幾千年，它便能追溯氣息回到你身邊?！?/br>
    褚離卻輕聲道：“不，我沒有時(shí)間了。況且，如今的我，也沒有必要將它煉化……”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咬破指尖，逼出精血在界壁之上繪制陣法，刻錄下自己的氣息，牽引神炎回歸。

    神魂與氣血接連受損，褚離面色有些蒼白，神色依舊平靜道：“前輩，天靈界有我所牽掛之物，我不會在九幽停留太久。前輩若有空暇，能否幫我照看一下這個(gè)陣法？若事情順利，千年之后，我會來取回自己的東西?！?/br>
    “無妨，自黃泉之內(nèi)皆是我的領(lǐng)域，你盡可放心。”巨龍一口答應(yīng)，然后歪頭打量了他一會兒，突然道：“小子，你現(xiàn)在，倒是多了點(diǎn)鮮活之氣，更像一個(gè)擁有七情六欲的人了，不錯(cuò)，有長進(jìn)?！?/br>
    褚離愣了愣。

    他現(xiàn)在，更像一個(gè)擁有七情六欲的人了嗎？

    ……

    出了九幽，褚離便悄然返回太清仙宗。彼時(shí)他修為已達(dá)渡劫期，即便在仙宗之內(nèi)，也可來去自如。

    不欲驚動任何人，褚離以玉玦傳訊，約姬映遲到石亭商談。

    數(shù)年過去，他獨(dú)自在外修行，氣質(zhì)更加冷冽，然而再見姬映遲時(shí)，對方無論身形氣質(zhì)，仍與數(shù)年前一般無二。

    歲月似乎無法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痕跡。

    姬映遲看著他，道：“離宗數(shù)年，你總算回來了。你不在之時(shí)，兩位師弟可是鬧騰得很?！?/br>
    褚離道：“……抱歉?！碑?dāng)初他要離宗修行前，唯獨(dú)姬映遲知曉他的決定，也曾勸阻過他，只是他執(zhí)意而為，也便不了了之。

    姬映遲嘆了口氣：“你總是一意孤行。十萬年前如此，如今亦如此。”

    “我身上因果，還是不要牽扯他人為好?！瘪译x神色平靜，淡淡道：“且不論這個(gè)。我此次回來，是因被天地間冥冥氣機(jī)牽引。師弟既精通測算之術(shù)，世間是否很快便會有大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