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來，凌玥面上漾起幾分喜悅之色，親自將他迎了進(jìn)來，美目中柔情款款，全然是真切的感激，當(dāng)年那些熱烈的情愫，卻已隱沒無蹤。

    “臨川師兄，當(dāng)年你護(hù)佑吾師重入輪回，凌玥尚未來得及登門道謝，著實(shí)慚愧。師兄一向行蹤縹緲，難得來此一敘，凌玥實(shí)應(yīng)好好招待?！?/br>
    姬臨川道：“不必如此。當(dāng)年我身陷囹圄，仙子助我良多，一枚九轉(zhuǎn)輪回丹，不過聊表恩情。而我今日來此，便是想要告知你，仙子轉(zhuǎn)世所在?！?/br>
    凌玥面上涌上更多喜色，道：“師兄天人手段！天靈界界域甚廣，我出動仙宮諸多力量追尋，然數(shù)年過去，仍尋不著師尊蹤影，想必是困于偏僻曠遠(yuǎn)之地，不得而出。如今得師兄相助，凌玥實(shí)在……實(shí)在不知該如何表達(dá)感激之意?！?/br>
    姬臨川擺擺手，側(cè)身遠(yuǎn)望西南方向，道：“你可派人前往妖域中心，妖氣濃郁之地尋找。仙子今生，應(yīng)是天狐一族，并非人身?！?/br>
    “怪不得……竟是在妖域之中。”凌玥輕喃。

    姬臨川輕輕頷首，又道：“你既已知曉，我便告辭了?！?/br>
    凌玥本能想要開口挽留，然而視線觸及白衣道修冷淡的眉眼，還有周身深不可測的氣息，便知自己今生是無論如何亦追不上眼前這個男子了，她默默收斂諸多思緒，唇角微彎，道：“請讓凌玥送師兄一程?！?/br>
    姬臨川看她一眼，道：“好?！?/br>
    兩人并肩行于極樂仙宮游廊之中，很快便走完這一段路，兩人正欲再度告別，忽見天際一道橙光劃過，一名氣宇軒昂的魔修男子從劍上跳下，揚(yáng)聲道：“凌妹。”

    凌玥抿唇，目中卻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黯然，輕聲道：“秦哥。”

    秦乾走了過來，視線落在姬臨川身上，疑惑道：“……這位是？”

    “這位是臨川師兄，我曾與你說過，他是我之故人，亦是我與師尊的恩人?！绷璜h露出一絲清淺笑顏，側(cè)身對姬臨川道：“師兄以前應(yīng)當(dāng)見過了，這位是秦乾，我如今道侶。”

    姬臨川神色未變，只道：“秦道友?！?/br>
    秦乾爽朗一笑，道：“一直聽聞凌妹提起道友，卻始終無緣得見。如今觀之，果真風(fēng)姿非凡。道友劍驚天下，鎮(zhèn)壓天魔之亂，挽救天靈界萬千生靈之舉，實(shí)令我等敬佩不已?！?/br>
    姬臨川淡淡道：“生于天靈界，自當(dāng)為此出一份力?！彼皖^看向凌玥，道：“凌玥師妹，先行告辭了。”

    凌玥怔然看著他，終于徹底將心中那抹執(zhí)念放下，道：“……告辭。”

    目送那抹劍光離去，凌玥緩緩閉目，靠入秦乾懷中，男人寬厚的胸膛炙熱溫柔，并未問及緣由，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權(quán)做安撫。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shí)……已惘然。

    ……

    姬臨川在魔宮停下。

    連綿的建筑恍若無邊無際，黑壓壓一片深沉暗色，其中灑掃傀儡倒了一地，厚厚的落葉將地面鋪滿，除此之外，再無人跡。

    這座龐然大物，如今已失卻了主人，在沉寂之中悄無聲息淹沒。誰也不知，其中曾沉浸了一個人五千年苦痛哀思，成了畫地而成的囚牢。

    既然是囚牢，便無所繼續(xù)存在下去的理由。

    姬臨川揚(yáng)手，七道劍光自不同方位落下，將整個魔宮籠罩其中，隨后結(jié)成陣法，看著空間漣漪蕩漾，黑色宮殿漸漸隱沒。

    空余一地荒蕪風(fēng)沙。

    他轉(zhuǎn)身離去。

    ……

    破妄劍宗，劍闌閣。

    凌煜宸指尖輕彈，靈劍發(fā)出一聲清越劍鳴，引動劍池中萬劍齊鳴，剎那之間匯入石亭之內(nèi)。

    姬臨川神色不動，袍袖震動，分明手中無劍，古樸蒼茫的劍氣卻似透體而出，那周圍游弋的萬千凌厲劍氣，尚未觸及他的身體，便被吸收轉(zhuǎn)化，不留絲毫蹤跡。

    凌煜宸鼓起掌來，坦然笑道：“多年未見，你劍意愈發(fā)精進(jìn)，我已是不及。”觀察片刻，他又道：“你如今，怕是將要飛升了吧？”

    姬臨川“嗯”了一句，道：“我此一行，是為向你告別?！?/br>
    “我亦猜到了?！绷桁襄藩M長眼眸中流淌過淡淡的金色。他如今已是合體期修士，距離渡劫只一步之遙，一身劍氣凜然威嚴(yán)，帶有幾分統(tǒng)領(lǐng)萬劍的凌厲霸道之意，想來早已走出了屬于自己的劍道。

    此等天資悟性，不遜于天底下任何修士。

    倘若凌煜宸與姬臨川生于同一個時(shí)代，想來早已證道劍仙，飛升而去了。

    眼見昔年好友即將飛升，凌煜宸絲毫未曾感到頹喪不舍，心中只有欣然。

    他有足夠的自信追上對方的步伐，因而別離不過一時(shí)，九天之上，他們終將重聚。

    于是薄唇勾起一抹帶著些許張揚(yáng)的笑意，道：“我便先道一聲恭喜了。不過我聽聞，仙界一天，人間十年，想來要不了多久，你我便可再度把酒言歡，共同論道?！?/br>
    姬臨川道：“不錯，我期待著那日到來?！彪S即舉起手中酒杯，與其相碰。

    凌煜宸深深凝視著他，緩緩將杯中酒飲盡，道：“我亦如此?！?/br>
    兩人相視一笑，交談起這些年所思所悟，氣氛一直十分融洽，直至日升月落，晨曦破曉，凌煜宸自袖中取出一物，推到姬臨川前面。

    “此乃我之宗門印信，你飛升仙界后，帶著它，或許會有幾分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