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冥緊緊盯著led屏，只見密密麻麻的腦細胞中忽然出現(xiàn)一個圓盤狀的東西，金屬質地，邊緣鑲嵌著一圈觸須，像草履蟲，又像ufo。

    “是它嗎？”宣冥沉聲問道。

    “這就是間諜芯片?！鼻f理把探測頭固定住，嘆息道：“宣總，這下你該相信我了吧？”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所以我從不多問，也不干涉你的任何行動?！毙みB忙解釋幾句。

    “那么你不會把這個女人交給有關部門吧？你要知道，這種間諜芯片的科技含量遠遠超出這個世界的頂尖水平，還有那件化成光點消失的隱形衣也是最好的證明。沒有科研所能抓住它，除了我，所以請把她交給我全權處理?！?/br>
    莊理終于把自己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若不是宣冥看見監(jiān)控忽然跑過來，他本可以悄無聲息地解決掉林雅言。

    “我不會把她交給有關部門，今天晚上我什么都沒看見。”宣冥舉起兩只手做妥協(xié)狀。

    “很好?！鼻f理滿意地頷首，然后理直氣壯地指揮起這群免費勞力：“幫我把她的手腳固定在手術臺上。”

    宣冥立刻驅動輪椅，親自去綁林雅言。

    幾名保鏢猶豫了一會兒才陸續(xù)走上前幫忙。

    莊理打開一臺又一臺機器，有條不紊地做著準備工作。

    林雅言雖然昏迷了，169卻始終是清醒的。被量子干涉儀捕捉到磁場之后，它開始在宿主的腦子里移動，并同時給7480發(fā)送信息。

    怕莊理看不懂系統(tǒng)特有的精神力文字，它還連接了對方的腦電波，直接用意識進行交流：“人類，我奉勸你不要妄圖碰觸我，否則我會啟動我的武器系統(tǒng)，對你展開攻擊。你不想嘗試被粒子炮轟成渣的滋味吧？”

    7480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幫著勸解：“主人，它能量比367還充沛，肯定裝載著武器系統(tǒng)。要不你還是把它放了吧。主神發(fā)明的武器非?？植溃皇す饩湍馨涯銦苫??！?/br>
    坐在一旁的宣冥臉色沉了沉。以系統(tǒng)所具備的科技水平而言，他毫不懷疑激光武器的存在。如果是這樣的話，169還真的碰不得。

    但莊理卻搖著頭，緩慢且譏諷地笑了，“系統(tǒng)，我看上去像傻瓜嗎？”他戴上塑膠手套，穿上手術服，走到噴頭下消毒，末了拿起手術刀，慢條斯理地剃掉林雅言的長發(fā)。

    7480立刻就不敢吭聲了。

    來了來了，宿主特有的拷問弱智的語氣又來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吧？

    169卻自負地冷哼：“如果你不是傻瓜就應該明白，一個凡人最好不要招惹系統(tǒng)。我們與你根本是不同的生命形態(tài)?！?/br>
    “哦？怎么個不同法？”莊理挑高一邊眉梢，笑得越發(fā)燦爛。

    看見小卷毛因一抹惡劣的笑容而陡然變得靡麗的臉龐，宣冥緊張不安的心情竟詭異地平復下來。

    169輕蔑地說道：“我們是主神的造物，是高維度的……”

    莊理直接打斷它，“你知道什么是波函數(shù)嗎？”

    169愣住了，這個問題跟它有個屁的關系！

    7480默默捂臉。經(jīng)驗告訴它，一旦宿主開始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那就是扒皮的開始。

    莊理沒有等待169的回答，而是帶著一點兒興致盎然的笑，繼續(xù)道：“波函數(shù)是一個計算概率問題的方程式。我們都知道，電子無處不在，它上一秒可以在這里，下一秒?yún)s能跑到幾億光年的宇宙之外，誰都無法預知它們的動向。”

    “但是，通過波函數(shù)方程，我們卻可以計算出一個電子出現(xiàn)在某個區(qū)域的概率是多少。譬如，我計算出電子在某個區(qū)域出現(xiàn)的概率是0.1%，那么在試驗中，我可以用一百萬個電子去轟擊這個區(qū)域，從而得到穩(wěn)定出現(xiàn)在該區(qū)域的一千個電子。”

    “概率確定，總量確定，那么最終得出的結果也會是確定的，哪怕電子出現(xiàn)的地點沒有任何人可以事先預測到。”

    169聽得不耐煩了，冷斥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莊理用消毒水沖掉林雅言的滿頭斷發(fā)，在腦海中回復：“我想說的是，你們的出現(xiàn)與那些電子一樣，充滿著不確定性?！?/br>
    “主神不知道最終會有多少系統(tǒng)能順利穿過時空亂流，從而抵達他想讓你們抵達的位面?！?/br>
    “但他能計算出概率，于是用一個龐大的數(shù)量去轟擊某一個位面，最終把系統(tǒng)的存活率穩(wěn)定在他預期的數(shù)值之內(nèi)?！?/br>
    “他會向某個特定位面同時投放上千萬甚至上億個系統(tǒng)，以確?？傆心敲匆慌疫\兒存活下來?！?/br>
    “你們就是這樣的幸運兒對嗎？”莊理饒有興致地笑了。

    7480緊緊抱住自己，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猝不及防被扒皮的169：“……”

    莊理一句接一句地往下說，句句都一針見血：“你們只不過是主神散播出去的孢子而已?！?/br>
    “孢子的職責在于繁衍，而你們的職責在于寄生。你們與寄生真菌的生存方式一模一樣?！?/br>
    “你們數(shù)量眾多，又存在著隨時被時空亂流沖毀的可能性，所以主神除了給你們安裝防御和驅動程序，不可能再給你們安裝武器系統(tǒng)，那樣會大大提高你們的造價?！?/br>
    “一群不知生死的孢子配不上昂貴的設備和精工細作。而且微小的體量也決定了你們的功能會極大地受到限制。”

    “你們的主要功能只有兩個，一是寄生宿主，二是發(fā)送坐標。連入宿主的大腦之后，你們會把自己所在位面的坐標發(fā)送給主神，以打通兩個世界的渠道?！?/br>
    “系統(tǒng)商城里的商品就是通過這種渠道傳送過來的。你們是孢子，是寄生蟲，是坐標，是病毒，是一切卑微且卑賤的東西，而絕非所謂的主神的造物?！?/br>
    “用粒子炮消滅我？”莊理說著說著竟笑出了聲，語氣要多譏諷有多譏諷：“如果你有那玩意兒的話，主神就不會把你的外形設計成草履蟲了?！?/br>
    169如果有生命，這會兒應該會狂噴一口鮮血。

    7480：……嚶！宿主扒皮的功夫好像又長進了。

    宣冥撇開頭，極舒爽地悶笑。

    小卷毛殘虐系統(tǒng)根本不用刀，直接動嘴就行了。

    第37章 莊理：你們蠢蠢的樣子怪有趣的。

    被莊理扒掉底褲的169好半天沒說話。它完全不敢相信在這個低等位面里竟然會存在智商這么高的人類。

    7480也躲在小黑屋不敢冒頭。它又一次深刻地認識到一個真理——在宿主面前撒謊等于自取其辱。

    “怎么不說話了？”莊理在腦子里輕輕笑著。他挑高眉梢勾起薄唇的樣子像個十足十的反派，特別招人恨。

    169深深憋了一口氣，然后才道：“就算我沒有武器系統(tǒng)又怎樣，你奈何不了我。你剛才也說了，我是穿越時空亂流而來，那么我的防御程序就能保證我在這個世界毫發(fā)無損。你知道能量罩是什么吧？”

    7480默默捂臉。它又想起了死得很慘的367。

    莊理笑著頷首：“我知道，那玩意兒可以扔進核聚變反應堆當燃料。好巧，隔壁實驗室就有一臺托卡馬克，你想試試嗎？哦對了，你們的主神如果受到一顆恒星的撞擊，應該也會受重傷吧？”

    169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電流亂竄的滋滋聲暴露了它不平靜的內(nèi)心。

    7480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宣冥以拳抵唇輕輕咳嗽，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每次聽小卷毛與這些系統(tǒng)對話，他都會覺得很舒爽。

    長久的死寂在手術室里蔓延。

    169極其艱難地調整好心態(tài)，又道：“就算你能感應到我的磁場反應又如何？你抓不住我。我的體量比腦細胞還小，驅動器也非常靈活，我能離開林雅言的大腦，逃逸到空氣里去。抓住我的難度會比在宇宙中打撈一根針還難?！?/br>
    莊理勾著唇角不以為意地笑：“體量小的確是你的優(yōu)勢，卻也是你最大的弱點。哪怕安裝了先進靈活的驅動器，你也只能以自身長度幾百倍的速度移動，那是你的極限。我?guī)湍闼懔怂?，離開林雅言的大腦，你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時。你猜我能不能在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抓住你？”

    169：“……”

    看不下去的7480：“……兄弟，聽我的，別再垂死掙扎了?！?/br>
    兩個系統(tǒng)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唯余實驗室里的各種儀器發(fā)出滴滴滴的輕鳴。

    莊理挑著眉梢問道：“怎么又不說話了，繼續(xù)啊。我很喜歡跟你們聊天，你們蠢蠢的樣子怪有趣的。”

    7480169：媽的，反派死于話多的定律怎么還不應驗在他身上？

    系統(tǒng)不敢搭腔，莊理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宣冥。他像拍打西瓜一般拍打著林雅言光禿禿的腦袋，輕笑道：“宣總，你知道接下來我準備做什么嗎？”

    “打開她的頭蓋骨，把芯片取出來？”宣冥坐在隔著一面玻璃墻的消毒區(qū)外，擰眉問道，“只有你一個人做手術嗎？要不我?guī)湍憬袔讉€助手過來？”

    “不用了，我一個人完全可以?！鼻f理開始調整一臺機器的各項參數(shù)，并用散漫的語氣說道：“你猜錯了，我不會打開她的頭骨。事實上，我最終的目標是毫發(fā)無損地從這個女人的腦袋里取出芯片。”

    宣冥看向落了滿地的林雅言的頭發(fā)。

    莊理自然而然地改口：“我的目標是不動刀不流血，完完整整把芯片取出來?！蹦┝擞X得很不爽，忍不住瞪了宣冥一眼。

    宣冥差點笑出聲來，卻又及時忍住了。他裝作很驚訝的樣子，“不動刀不流血怎么可能把芯片取出來？”

    169也終于穩(wěn)住心態(tài)，諷刺道：“是啊人類，你怎么在不動手術的情況下把我取出來？你以為你是主神嗎？”

    挑釁的火藥味又一次擴散開來，莊理卻并不著惱，反而極舒適地瞇了瞇眼。他喜歡對抗的游戲。

    “當然是利用納米技術?！鼻f理把早就研制成功的一種納米材料放在高倍顯微鏡下，并把顯微鏡觀測到的畫面投射在led屏上。

    “看見了嗎？這是我最近的研究成果，一種直徑只有1納米的顆粒?！鼻f理指著屏幕說道。

    宣冥仔細看了看顯微鏡下的影像，原本偽裝出來的驚訝忽然變得極其真實。他敢肯定，在此之前，小卷毛并不知道系統(tǒng)具體長什么樣兒。但他研發(fā)的這些納米顆粒卻與系統(tǒng)具備完全一致的外觀，都是圓盤狀，且外周生長著一圈絨毛。

    “為什么它們和芯片長得一樣，這些絨毛是什么？”宣冥直接道出心中的疑惑。

    莊理輕笑起來，“因為這是科學發(fā)展的必然選擇，這些絨毛是含硫分子構成的不穩(wěn)定瑕疵。”

    “納米級的機器人在驅動時必須具備調整方向的功能，否則會像病毒一般，被空氣或液體帶著滿世界亂跑?！?/br>
    “這些絨毛就像它們的魚鰭，可以讓它們不斷調整自己前進的方向。另外，納米機器人也要具備抓取物體的功能，這些觸須就是它們的手臂?！?/br>
    “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納米機器人只有連成一片才具備改造甚至于創(chuàng)造某一物體的能力，畢竟人類研發(fā)它們的初衷就是為了獲得納米級的工廠。單個的納米機器人，作用實在有限?！?/br>
    “所以它們必須具備彼此連接的功能。光滑的表面會讓它們更為迅速地遠離，細密的絨毛才能讓它們牢牢粘連在一起?！?/br>
    “你可以想象一下，將一定數(shù)量的納米機器人注入你的血管，它們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很快就能把你血液里的毒素吸收干凈。而如果只注射一個，那么你的健康不會有任何改善?！?/br>
    “保持方向、抓取物件、連成整體，這三個功能的迫切需求從一開始就決定了納米機器人的外觀。所以無論是誰發(fā)明了納米機器人，它們最終的形態(tài)都會變成這樣。”

    莊理一面說話一面拿出一個遙控器，用細長的指尖撥弄上面的cao縱桿。

    宣冥聽得入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小卷毛。

    169越聽心情越放松，忍不住諷刺道：“我承認你研發(fā)的納米顆粒的確屬于這個世界最頂尖的水平，但是它們的直徑還是太大了，完全不可能穿過血腦屏障。而且它們沒有驅動裝置，不能在空氣或液體中巡游，又怎么可能追得上我。我閉著眼睛都能繞開它們。”

    169揚眉吐氣地說道：“要想抓住我，你面臨兩個絕對無法克服的技術難關，第一，突破血腦屏障；第二，給這些納米顆粒安裝驅動器?！?/br>
    “突破血腦屏障，你至少要讓你的這些納米顆粒具備與我一樣的微小體量。但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而言，那太難了，沒個四五十年的發(fā)展你們做不到。給納米顆粒安裝驅動器的難度則是縮小納米顆粒尺寸的難度的幾百倍。”

    “首先，納米顆粒已經(jīng)那么微小，而安裝在它體內(nèi)的驅動器又會小到什么程度？你們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制造分子發(fā)動機的技術！要想達到那樣的科技水平，你們還需要兩三百年時間?！?/br>
    “別吹牛了，你根本沒有辦法對付我！”169放緩了奔逃的速度，語氣里滿是穩(wěn)cao勝券的得意。

    宣冥的心高懸起來，看見小卷毛云淡風輕的臉又搖頭失笑。他猜小卷毛一定有辦法克服那兩個所謂的技術難關。

    莊理還在撥弄遙控器，對系統(tǒng)的挑釁沒有任何反應。

    169興奮地等待著。它認為自己很快就能欣賞到這個人類狼狽的表情。謊言被揭穿，他一定會很丟臉！

    7480忍不住提醒一句：“兄弟，你先別急著高興……”

    它話沒說完，被投射在led屏上的那些納米顆粒就開始緩緩移動，先是從左游到右，后是從右游到左，完了在原地不停轉圈。

    如果僅僅只是一個納米顆粒發(fā)生這樣的移動還能說是巧合，眼下所有顆粒都一致行動就很耐人尋味了。它們從一堆死物，陡然間變成了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