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推開了院門，看見一個?小丫鬟背對?著自己，在一棵芭蕉樹下燒著紙錢。

    宋廷瑄這才想起，今日是杜鵑的頭七。

    “杜姨娘……你下在面好好過……有小少爺陪著你，你一定不會寂寞的……這些紙錢你留著……”

    小丫鬟帶著哭腔，聲音卻是有些陌生的，并不像是服侍杜姨娘的人。

    宋廷瑄只開口道：“你是哪個?院子里的丫鬟？”

    那丫鬟一驚，手上?一抖，幾沓紙錢都落到跟前的火堆上?去了，那火勢轟一下冒了起來，嚇了那丫鬟一跳，眼?看著就?要燒到裙角了，手卻被人緊緊的拽住，往邊上?帶了帶。

    蕓香一時便沒有站穩(wěn)，驚叫著撲到宋廷瑄的懷中?，嚇得花容失色。

    宋廷瑄只摟著她的腰道：“你這小丫頭，發(fā)什么呆，火都要燒到衣襟上?來了。”

    他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低下頭的瞬間，卻瞧見那丫鬟一臉驚恐的抬起頭來。

    那一雙無辜水靈的杏眼?，讓宋廷瑄猛然呼吸一滯。

    “老……老爺……”蕓香推著他的胸口，稍稍偏過頭去。

    宋廷瑄何嘗見過這樣?柔美修長的下頜線，那脖頸膚色粉嫩，放佛能感覺到這其中?跳動的脈搏。

    宋廷瑄只覺得嗓子干癢，啞著聲音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哪個?房里的丫鬟？”

    “奴……奴婢是漪瀾院的。”蕓香低著頭道。

    “漪瀾院的丫鬟，那我怎么不常見你，靜姝的丫鬟我都認(rèn)得……”

    宋廷瑄說著，忽然就?回憶起兩年前好像是在鴻福堂見過一個?容貌出挑的丫鬟，似乎就?是這個?模樣?，后來靜姝跟著老太太去了通州，這丫鬟大約也跟著去了，因此才沒見到。

    只是……兩年不見，這丫鬟這也出落的太好了吧？

    就?算把整個?宋家的丫鬟都加起來，只怕也不如她一個?！

    何家是慣會調(diào)?教人的地方，當(dāng)年何氏陪嫁的時候，也帶了一個?絕色的丫鬟過來，只是當(dāng)年他不喜歡何氏。

    因此也不怎么憐惜那丫鬟，后來被宋老太爺?shù)囊粋€?學(xué)生看上?了，便送給那人做妾了。

    此時想想，倒未免有些可惜了。

    懷抱著溫香軟玉，宋廷瑄的手還沒有松開，只微微的湊過去，對?著那細(xì)嫩的脖頸輕嗅了一下，只覺得處子幽香宜人，直教他心神蕩漾。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這丫鬟，必定是何老太太挑選了來做靜姝的陪嫁的。

    只是靜姝現(xiàn)在連婆家都還沒有呢，可這丫鬟瞧著卻正是妙齡。

    若留到那個?時候，豈不是辜負(fù)了她如今的美貌了？

    “你將來是要跟著你們姑娘出閣的吧？”宋廷瑄只試探問道。

    蕓香便紅著臉頰點(diǎn)?頭：“老太太讓奴婢跟著姑娘進(jìn)?京，正是有這個?意思?！?/br>
    宋廷瑄猜著了她的身份，果然就?郁悶了幾分，自己親閨女的陪嫁，他這個?當(dāng)?shù)木?是再沒臉，也不該打這個?主?意。

    只是他心里這么想，手上?卻仍舊沒有松開，蕓香被他勒得都有些難受了，只顫聲道：“老……老爺……您松開我呀。”

    那人把她抱的太緊了，身上?的線條都貼在一起，她早已經(jīng)感覺到了宋廷瑄的異樣?，果然是跟嬤嬤說的一樣?，男人見了女人，渾身都是軟的，只一樣?東西是硬的。

    第125章

    宋廷瑄總算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 裝作慌忙松開了抱蕓香的手，退到一尺開外。

    只是月下看美?人，便越發(fā)?覺得嬌美?, 況蕓香身上?還?有一股天生稟賦的柔弱，越發(fā)?讓宋廷瑄看得呆住了。

    “從前不怎么見你，原來你和杜姨娘還?有些交情嗎？”

    宋廷瑄并不想讓蕓香馬上?離開, 杜鵑一死，這竹意軒里面也沒人住了, 如今有個人陪他說說話也是好的，總比他一個人待在這里, 對著個空屋子強(qiáng)些。

    蕓香見宋廷瑄問她，便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回話道：“奴婢從前和四姑娘住在鴻福堂的時候,杜鵑jiejie常照顧我, 我又不是宋家的人，在這里也沒有個親戚朋友，還?好有杜鵑jiejie照應(yīng)?！?/br>
    蕓香說著，悄悄的抬眸看了宋廷瑄一眼，只繼續(xù)道：“后來奴婢跟著姑娘回了通州，便不怎么見杜鵑jiejie了，再后來雖回了這里,卻也不常出得來……”

    蕓香說到這里邊頓住了，宋廷瑄果然問道：“怎么叫不常出得來,難道四姑娘不讓你出門嗎？”

    這幾日靜姝跟著何老?太太去了何家別院住，宋廷瑄也是知?道的，故而才有這么一問。

    蕓香依舊頷首, 兩彎長長的睫羽如夜蝶一樣撲閃著，柔聲道：“姑娘不讓奴婢在府上?多走動,若不是這幾日姑娘出了門子，奴婢也沒辦法來祭拜杜姨娘……”

    不讓她在府上?亂走？這是防著誰呢！宋廷瑄聽了這話卻有幾分惱羞成怒，再看一眼蕓香這模樣，心?里更是意癢得很啊！

    又想著今日她難得往這竹意軒來，偏他也來了，可知?不是上?天安排的姻緣？知?道他沒了杜鵑，因此要送一個更好的來？

    宋廷瑄越想越覺得如此，正要說幾句與她親厚的話，卻聽見外頭有婆子道：“這里頭怎么有明火，進(jìn)去瞧瞧，別走水了！”

    蕓香聽見聲響，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只忙不迭道：“奴婢要走了，夜深露重?，老?爺也早些請回吧！”

    她說著一閃身，只望后門那邊去了。宋廷瑄還?沒來得及喊住她，外頭的婆子卻已經(jīng)從前門走了進(jìn)來，瞧見是宋廷瑄，只慌忙道：“原來是老?爺在這里，老?奴還?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小丫鬟，偷著來祭拜杜姨娘呢……”

    老?婆子只偷偷掃了一眼地?上?的紙錢灰，心?里略略有些納悶。

    宋廷瑄開口道：“今日是杜姨娘的頭七，我過來瞧瞧，這里沒你們?的事兒，都散了吧！”

    老?婆子們?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又道：“夜都深了，老?爺請回吧?！?/br>
    宋廷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婆子們?都散了，只一個人往方才蕓香走的地?方走過去，通往后花園的小門虛掩著，方才的美?人早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

    宋廷瑄便從竹意軒走了出來，一時想起了方姨娘來，又往棠梨院去，才走到門口，卻瞧見棠梨院里頭的燈黑壓壓的??滅了，想來方姨娘已經(jīng)睡下了。

    尤氏的身子又不方便，方才被那小丫頭勾起的一團(tuán)火，竟無處發(fā)?泄。

    宋廷瑄想了想，最后去了香芙的房里。

    尤氏昨晚沒等到宋廷瑄，一早便喊了昨晚巡夜的婆子來問話道：“老?爺昨晚住在哪兒了？”

    那婆子便回道：“老?爺昨兒出了明熙堂，先是去了竹意軒……”

    她怕尤氏動氣，又特意道：“昨兒是杜姨娘的頭七?！?/br>
    尤氏也不說話，只拉著臉嗯了一聲，那婆子才敢繼續(xù)往下說道：“后來又去了一趟棠梨院，只是方姨娘已經(jīng)睡下了，所以又去了香芙那小蹄子那里?！?/br>
    尤氏只冷笑了一聲，宋廷瑄一連走了幾處，難道是誰惹得他動了火，因又問道：“那昨晚叫了幾回水？”

    那婆子只如實(shí)回道：“叫了兩回，今兒一早還?叫了一回，要不然這會子那小蹄子也不敢不來?！?/br>
    尤氏臉上?的顏色便不太好看，這些年她在宋廷瑄跟前裝溫柔賢惠、裝柔弱可欺、裝端莊大體，可到頭來呢？

    也沒落得什么好，她疼了十幾年的長女還?是要去當(dāng)別人家的小妾，宋廷瑄也只能聽之任之。

    當(dāng)初覺得他是一個可靠的男人，誰知?道卻是一個窩囊廢！

    尤氏長吁一口氣，冷冷道：“咱們?老?爺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杜姨娘才過頭七，就又開禁了，只怕到時候我死了，他也未必會為?我守幾日的。”

    那婆子見尤氏這么說，只忙勸道：“太太快別這么說，老?爺不是這樣的人……”

    她擰了擰眉心?，終是把昨天在竹意軒看見的跟尤氏說了說：“我們?進(jìn)去的時候，地?上?還?有火星子呢，我問了老?爺身邊的小廝，昨天老?爺并沒有要他們?準(zhǔn)備紙錢蠟燭的，可知?當(dāng)時那院子里還?有別人！”

    尤氏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她這明熙堂跟個鐵桶似的，所有的丫鬟都是她挑選的。

    除了當(dāng)年預(yù)備安插在宋靜姝身邊的香芙，其他人的容貌，都很是一般，宋廷瑄就算再好色，也不至于瞎了眼。

    至于宋老?太太那邊的丫鬟，一個個跟著老?太太過，也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杜鵑算是最出挑的了，已經(jīng)給了宋廷瑄，那也再挑不出個人來了。

    那這宋家到底還?有誰，能挑得宋廷瑄這般火急火燎的？

    尤氏一下子還?真是想不出來，只是既然這人已經(jīng)露出了狐貍尾巴來，她有把握，總能把她給抓出來。

    “從今兒起，派個人悄悄的盯著竹意軒，不管有誰進(jìn)去，都過來向?我回話?！庇仁现灰а赖?。

    靜姝住去了何家別院，倒像是撒開了韁的野馬似的。

    但凡何老?太太出門，總是讓她跟著，京城的有名的制衣坊、首飾作坊、繡坊、綢緞坊、制香坊……

    從前再沒有去過的地?方，如今一地?兒一地?兒的逛過了。

    何老?太太又給她置辦了好些衣服首飾，把她堆得跟小金人似的，又時常帶著她去見一些太太奶奶們?。

    靜姝心?里明白，何老?太太這是在暗中為?她物色人家呢！靜姝心?里卻不大在意，只想著能瀟灑幾日是幾日。

    “這天衣坊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制衣作坊，京城最有名的繡坊天工坊也是他家的產(chǎn)業(yè)，你三表姐的嫁衣，就是在這邊定做的，最好的繡娘足足繡了半年，才繡好?！?/br>
    何老?太太只開口道：“如今雖然你的親事還?沒定下，嫁衣卻也要開始備起來了，總不能等訂了親再繡嫁衣？”

    靜姝還?當(dāng)真沒想到這么遠(yuǎn)，之前宋老?太太雖然也提起過，可后來因?yàn)?親事退了，這事情就一直被耽誤了下來，靜姝還?想推脫，何老?太太只繼續(xù)道：“別的事情都好說，只是這嫁衣，不是外祖母小瞧了你，只怕你自己是繡不來的?！?/br>
    雖說大魏要求姑娘家德容言功都要出挑，這功自然指的是繡工。

    但是大家族的姑娘，哪一個不是呼奴喚婢的，就算繡工過得去，也不會當(dāng)真自己繡自己的嫁衣，大多也是假他人之手而已。

    靜姝早已經(jīng)想好了，她房里幾個丫鬟的繡工也都不錯的。

    到時候大家趕一趕，一兩個月總能把嫁衣給繡出來的。

    但何老?太太都這么說了，靜姝也不好意思再推脫了，只紅著臉點(diǎn)?頭道：“那就聽外祖母的。”

    天衣坊坐落在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是一棟臨街的朱漆小樓。

    馬車到了門口才停了下來，靜姝扶著何老?太太下了車，看見一旁的巷子里已經(jīng)停著四五輛車，顯然是生意極好。

    “你瞧瞧，我們?算來的早的了吧，都已經(jīng)有人到了。”

    何老?太太只拉著靜姝的手道往里走，早有里頭招待客人的二?掌柜走了過來迎道：“何老?夫人請?！?/br>
    何老?太太道：“你也請?！?/br>
    那掌柜的便低眉悄悄的掃了靜姝一眼，只忙上?前幫兩人打了簾子，笑道：“老?夫人今年可是要在鎮(zhèn)國公府過年了？”

    何老?太太越發(fā)?就笑了，只打趣道：“人家還?沒請我呢，我倒不好意思自己就去?！?/br>
    那二?掌柜也笑了，說道：“去自家孫女府上?，還?要什么請，就怕您老?人家不賞臉呢！”

    靜姝也跟著笑了，只見店堂中上?下左右掛滿了制作好的成衣，用料考究、制作華美?，上?頭的繡花栩栩如生。

    這些衣服大多是客人定制好的成衣，有要收了送去各家府上?的，也有要親自過來試了，看是不是有需要改動的。

    靜姝的視線一下子就被掛在中間的那一套大紅嫁衣吸引了目光。

    大魏規(guī)制森嚴(yán)，百姓嫁娶，嫁衣上?只準(zhǔn)繡五鳳，嫁入皇家是七鳳，而當(dāng)今天下，只有太子大婚，太子妃的嫁衣上?，才配繡九鳳花紋，寓意將來鳳于九天，母儀天下。

    但這一套嫁衣上?，八幅湘裙卻有七幅繡了鳳凰，還?有一副上?繡的竟是四爪金龍圖案。

    難道是哪位皇子要娶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