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那些和我一起成長，但很遺憾沒有看見這個世界的同伴，我……很抱歉。假如世界上真的有天堂的話，我希望他們能夠去那里。”

    雷夫教授睜大眼睛，面目猙獰，但在少女的眼中，卻更像在祈求一個答案。

    “瑪修，你難道真的不憎恨嗎？不空虛嗎？純潔無辜的你，有權(quán)利否定世上的一切，憎恨把你制造出來的他們，你真的……想要成為那些渣滓一樣的人類嗎？”

    “夠了，雷夫，點到為止?！?/br>
    高臺上遠遠監(jiān)視著無菌室的白發(fā)男人如此發(fā)號施令。

    場景倏然切換，瑪修定了定神，看向?qū)γ娑俗摹傲_曼醫(yī)生”，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這個智慧又溫柔，甚至包含著一股神佛般悲憫的“羅曼醫(yī)生”，形象和那時的雷夫教授重合了。

    但，雷夫教授在不久之后，就炸毀了管制室，造成迦勒底有史以來的最大慘劇。

    “生命從一開始就注定會死亡，但是，如果注定要死亡的話，從頭到尾一直都保持著同樣心態(tài)不就好了？生時不覺喜悅，死時不覺恐懼，這難道不好嗎？”

    “假如這樣的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痛苦和悲哀了吧？”

    “無意義，這太無意義了……”

    “人類皆有原罪（1），而你卻不同，你不是主創(chuàng)造的生命，而是那些人類逾越地模仿神所制造出來的生命。你的出生不曾傷害任何一個人，甚至從一開始，你就是被傷害的。”

    “如果你因遭受了不公正待遇而痛苦，看到了世間黑暗而憤怒，那就憎恨吧，那就憤怒吧，因為裁決之劍就在你掌中。”

    那聲音如此隱秘，又如此悅耳誘人，就好像夜深人靜時，那些偷偷爬上心頭的幽暗念頭。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大聲疾呼，想要她立即答應(yīng)，而另一個聲音又義正言辭地反駁。

    紫發(fā)的少女抬起頭，眼眸澄明如泉水。

    “您能夠如此關(guān)愛我，我非常感謝，也非常感動，但是——您應(yīng)該不是羅曼醫(yī)生，而是雷夫教授吧？”

    “羅曼醫(yī)生雖然悲觀、軟綿綿、遭到中傷會立即趴成一團史萊姆，可是，醫(yī)生絕對、絕對不會否定人類的努力，否定人類本身的?！?/br>
    “在我的印象里，只有雷夫教授曾經(jīng)向我說過這種話。雖然雷夫教授后來被證明是殺人兇手，但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關(guān)愛是真實的?！?/br>
    被戳穿了真面目，正準備狂笑著消失的“羅曼醫(yī)生”笑容凝結(jié)在臉上，表情變來變?nèi)?，最后?fù)雜萬分地看了她一眼。

    “呵，也難怪雷夫一直念叨著你……”

    瑪修·基列萊特大汗淋漓地從床上爬起來，腦袋還有些昏沉。

    熹微晨光從云層透過，窗外，零星雪花淡淡飄過。

    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只要選錯一步就萬劫不復(fù)的噩夢啊。

    紫發(fā)少女心有余悸地披上外衣，床頭通訊器嘀嘀地響了起來。

    “瑪修，你和立香的體檢報告出來了?！?/br>
    ……

    “你們兩個，身體狀況都不容樂觀?！?/br>
    奧爾加瑪麗臉色陰郁，把兩本厚厚的體檢報告扔到桌上。

    “我對醫(yī)學(xué)這方面了解不多，還是先讓羅曼來給你們講解吧?！?/br>
    羅瑪尼·阿基曼和所羅門對視了一眼，最后心虛地拿過兩本體檢報告。

    沒辦法，誰叫他當(dāng)時生氣去了呢，結(jié)果奧爾加找不到人，分析最后還是所羅門王做的，他就只好過來補作業(yè)了。

    “嗯嗯，首先是瑪修的體檢報告。不過，瑪修你對自己的情況，也已經(jīng)有所了解了吧？”

    “當(dāng)然?！爆斝奁届o地說，事實上，她已經(jīng)猜到了羅曼要對她說什么了，“其實，從成為亞從者開始，我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這個結(jié)果了。”

    “你這孩子……”

    十幾分鐘后，具體分析之后，房間里一片沉默，偶有飄向瑪修的眼神，也是憐憫居多。

    任是誰看見一個純潔無瑕的女孩在二十歲前就要死去，都很難不升起憐憫之心，更何況，這還是在他們眼皮底下長大的，如初雪一樣的瑪修。

    “瑪修……”

    黑發(fā)少年的眼神里帶著懊悔，還有歉意。

    “沒事，我很早就知道這個了?！爆斝夼牧伺奶偻枇⑾愕募珙^，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聽，“羅曼醫(yī)生現(xiàn)在念到你的體檢報告了，快仔細聽?！?/br>
    粉毛的青年打起精神，又翻動了另一本比亞從者瑪修厚得多的體檢報告。

    “立香，這里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少年沉郁的心情更蒙上了一層陰影，隨即笑開。

    “當(dāng)然是好消息嘍，既然遲早都要聽見壞消息，還不如先聽好消息，沒有任何牽掛地開心一陣好了?！?/br>
    羅曼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少年，連聲音都低了幾分。

    “那么，恭喜你，在頻繁的靈子轉(zhuǎn)移過程中，你的身體開始了適應(yīng)性的轉(zhuǎn)變?！?/br>
    ……

    而壞消息就是，藤丸立香的基因突變了，嚴格來說，這種突變算是基因損傷一類。

    就算靈子轉(zhuǎn)移適性為百分之百，藤丸立香也不能夠一次又一次的靈子轉(zhuǎn)移而毫發(fā)無損。原本在迦勒底計劃中，靈子轉(zhuǎn)移是一項分外嚴謹?shù)目茖W(xué)實驗，需要不斷地搜集數(shù)據(jù)，然后進行調(diào)整，御主的休養(yǎng)時間，其實非常長，一次靈子轉(zhuǎn)移，也并非就要用到所有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