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可是比何須問還固執(zhí)的主，他不得不擺出主人的款兒來：“你敢不聽我的話？”

    此時膝下的雪已經(jīng)被體溫融化，浸濕了褲子，冰得刺骨，無所事的裙子也濕了半截兒，凍得發(fā)抖，卻仍然固執(zhí)冷眼望著廳里高坐著的幾人：“我從小跟著少爺一起長大，少爺吃什么就給我吃什么，少爺用什么也給我用什么?！彼澲?，僵著一張小臉：“如今少爺受苦，我也得陪著少爺。”

    聲音不大，卻有一股力量，拉扯著何須問去看她，頃刻間，何須問豁然開朗，老天是公平的，這世上有諸多對他不好的人，亦有這些待他至仁至義之人，他實(shí)在不該只想著逃避那些不好的地方。

    “一會兒回去，別光顧著我，讓人燒水給你沐浴?！焙雾殕柌辉僮钄r了：“我有一屋子人伺候，別擔(dān)心?！?/br>
    輕輕的，無所事點(diǎn)了頭，她不覺得那么凍了，反而心生一股暖流，爬遍全身，她自得的想，就算是大少爺，也有他顧及不到的地方，那這些地方，就由自己來補(bǔ)全罷……

    第40章

    中毒

    一路晝夜不停地奔波，總算趕到大京城外，遠(yuǎn)遠(yuǎn)的跑過來一個人，梁錦立刻拉了韁繩看過去，是府里的一個小廝，在這里等了好幾日，就為傳個信兒。

    “少爺別急！”小廝扶他下馬，往一個茶棚里去歇腳：“少夫人已經(jīng)醒過來了，林鴻去托傅大公子請了太醫(yī)?！?/br>
    興許太久沒好好吃飯休息，梁錦恍恍惚惚的由他扶著，才走了幾步，聽他剛一說完，“噗！”一聲，一個猛子吐了出來。

    小廝忙垂頭一看，明晃晃的一口血，噴在雪里，刺得人眼睛疼，后面二人急跑過來，攙著梁錦踉蹌的在茶棚里坐下，東逞紅了眼：“少爺！你怎么了？覺得哪里疼？”

    并沒有哪里疼，反而覺得輕松了許多，梁錦擺擺手，有些喘吁：“慌什么，倒碗茶我吃?！?/br>
    奉瑞忙叫店家，店家已經(jīng)傻了眼，呆愣在那里，看人吐了血，想趕他們走，不能死個病癆鬼在店里！可看他們穿著打扮，又猶豫了，別是什么達(dá)官貴胄，可得罪不起。

    見他不動彈，奉瑞從荷包里掏出錠子塞給他，推他一把：“快去燒壺?zé)岵?！?/br>
    “哎！”有了這個錠子，過年還有什么愁的？到底是買賣人，忙換了副臉皮去上茶。梁錦喝了一口，覺得舒坦了許多，東逞小心問：“少爺，叫個郎中過來瞧瞧罷？”

    “別了，歇會兒就走?！绷哄\又喝了口熱茶，誰知道那店家剛殷情的添了滾水，燙得他像只狗直吐舌頭：“哈嘶……哈嘶……”

    東逞橫過眼去，似要把那人千刀萬剮的架勢，又聽見梁錦說：“吐了口血，竟覺得痛快了許多?！?/br>
    “少爺跑了這些天，心里又著急，許是淤了口血在里頭?！狈钊鸨人麄兌家觊L一些，見的事也多一些：“猛然一聽少夫人好了，心里石頭落下去，將那口淤血吐了出來，可不是要痛快些？”

    他說得有道理，梁錦喝了兩口茶，氣也不虛了，比剛才精神了許多，幾人稍坐了片刻，又騎上馬往府里趕去，等到了，天也暗了下來，灰蒙蒙暗沉沉的一片。

    離家已大半個月，梁錦歸心似箭，也顧不得先去給老太師請安，穿著濕漉漉的一身衣服跑著往自己院里去。

    院子里婆子們正在點(diǎn)燈籠，屋里卻漆黑的一片，一個人也沒有，梁錦還沒喊，一個婆子便朝他行禮：“少爺總算回來了，姑娘們?nèi)嚼戏蛉嗽鹤油忸^跪著去了，少爺快去！”

    也來不及細(xì)問，一屋子丫鬟都在老夫人院里跪著，八成是何須問又出了事，梁錦又提著一顆心往那邊跑，果不其然，垂花門下雪地里頭，烏泱泱跪了十來個丫鬟，都是他屋里的。

    老遠(yuǎn)的，梁錦喊：“華濃！”

    華濃正在抽搭著肩哭，聽見這聲音急忙扭頭：“少爺……你可回來了！”她不跪了，朝梁錦跑：“少夫人跟阿事在里頭跪著，一個下午了，暈過去了一次才剛醒過來！”

    梁錦抬腿跑進(jìn)去，轉(zhuǎn)了幾個回廊，就看見何須問正在雪地里跪著，屋里透出來的光、還有門口兩個個燈籠亮堂堂的照在他身上。

    身上連個斗篷也沒有，外頭棕綠的圓領(lǐng)袍已經(jīng)濕得透頂，他已經(jīng)沒有平日里的端正，東倒西歪的跪著，顯然快支持不住。

    邊上無所事居然比他要有幾分精神，見他要倒，支持著手去扶他。

    梁錦心頭騰騰上來一股火，幾步?jīng)_過去，一把撈起何須問打橫抱著，廳里這時有了動靜，老夫人由趙姨娘扶著朝這邊走過來，臉上似有驚喜的神色，可朝梁錦看過去，他眼里正噴著火，冷冷掃了眾人一眼，一句話也沒有，抱著何須問就往外走。

    梁錦掂著何須問，比他走時竟輕了許多，心里泛起洶涌的一陣酸楚，涌到眼睛里，徐徐淌出熱淚，何須問在他懷里方悠悠轉(zhuǎn)醒，渾身凍得僵硬，眼皮艱難的撐起來：“我沒事……你別擔(dān)心?！?/br>
    聽見他的聲音，梁錦猛地哭出聲來，像個孩子抽噎：“早知道，我就不去了！”一哭，后頭跟著的丫鬟們也小聲啜泣，這一個隊(duì)伍，乍看過去，不似得救，倒像送葬。

    張?zhí)t(yī)已經(jīng)在屋里侯著了，梁慕白孔翠芝也在，見了梁錦，像是有了主心骨，丫鬟們有條不紊的忙上忙下，全聽著太醫(yī)的囑咐。

    空隙中，梁錦隨口吩咐無所事：“你下去洗個熱水歇著，有事兒再叫你?！彼S意看她一眼，又說：“一會兒讓太醫(yī)也給你瞧瞧，別落什么病根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