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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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晝?nèi)~哭得鼻尖都疼了,對賣茶葉的騙子回了個問號。 那個人很艱難很艱難地道:“我說得太兇了?!?/br> 沈晝?nèi)~微信頭像是個抱頭哭哭可達鴨,可達鴨的主人抽噎不已,回了倆標(biāo)點符號:“……?” 茶葉騙子:“……?!?/br> 茶葉騙子終于道:“公式發(fā)給我。” 沈晝?nèi)~嚇得差點把手機給摔了! 沈晝?nèi)~立即哆哆嗦嗦給陳教授拍去了照片,心想他千萬別罵我了,再罵我我真的要想不開了…… 回頭一定要阻止十五歲的自己和這個家伙談戀愛,他太傷人了,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抽了張紙巾擤鼻涕,在通訊錄里搜索了“梁樂”二字,然后點開了她梁樂的對話框。 梁樂學(xué)長的頭像又換成了洪世賢的你好sao啊.jpg表情包,地區(qū)恰好是美國馬薩諸塞州。 ——梁樂,是沈晝?nèi)~大學(xué)后申請微信,加的第一批人之一。 那批人里有沈mama,沈奶奶,魏萊和她高中時關(guān)系好的女孩,自然也有梁樂學(xué)長。 掐指一算,至今已經(jīng)六年了。 第31章 梁樂道:“下周末開車去找你…… - 沈晝?nèi)~看著梁樂的睿智頭像, 一時也想不起這人是啥時候起變成這樣的了,只記得梁學(xué)長還曾用過韓紅唱歌和蔡依林跳舞——別看梁樂說話時正兒八經(jīng),內(nèi)里其實sao得很。 沈晝?nèi)~猶豫了一下, 打字道:“梁學(xué)長在嗎?” 那邊幾乎是秒回:“在。你一點還沒睡?” 加利福尼亞今天罕見地飄著小雨, 沈晝?nèi)~看了下手機的時間——舊金山時間十點多, 在國內(nèi)確是凌晨的時段。 ——每一個在美國呆到第五個年頭的留學(xué)生,都是深諳時差換算的。 她想了想,對梁樂道:“學(xué)長,我來美國了。” 梁樂一愣:“?終于來美國了?你小導(dǎo)師居然放人?” 沈晝?nèi)~笑了笑,回復(fù):“鳥盡弓箭藏, 兔死走狗烹, 他看我可能沒用了, 立刻把我一腳踢開了唄?!?/br> 梁樂沉默了下, 接著直言不諱:“那傻逼遲早得死?!?/br> 沈晝?nèi)~剛哭過,謙遜地回復(fù):“死不至于, 但被車撞一次是要得的?!?/br> 梁樂:“……你他媽就是心太軟。要我我就把他掐死, 還找車代勞么?想代勞可以,起碼火車起步吧?!?/br> “現(xiàn)在在哪個州?”梁樂那邊又發(fā)來微信:“周末開車找你聚聚?!?/br> 沈晝?nèi)~終于破涕為笑,給他發(fā)去消息: “我在加州,學(xué)長你來不了的?!?/br> 沈晝?nèi)~想了想又道:“——還是課題要緊?!?/br> - 沈晝?nèi)~大學(xué)后才開始使用微信,注冊時是2012年。 2012年時qq依然非常流行,可微信已經(jīng)在長一輩的人里悄然風(fēng)靡, 因此一部分學(xué)生事務(wù)都轉(zhuǎn)移了進去。她還記得自己剛申請的時候是大一的春天。 那時迎春垂墜于燕園石墻上,三月春風(fēng)如剪刀,十八歲的沈晝?nèi)~剛下宇宙物理學(xué)基礎(chǔ)的課,胳膊下還夾著厚厚的、圖書館借來的課本,經(jīng)過燕園時, 于燦爛的春光中注冊了自己的微信號。 那時沈晝?nèi)~添加的第一批人——那一批人從她光輝的本科時代,再到逐漸籍籍無名的研究生時期……這一批人里,沒一個人背棄過她。 ——她的家人,她的恩師們,還有沈晝?nèi)~一路走來,遇到的所有朋友。 那里頭沒有陳嘯之的身影。 畢竟沈晝?nèi)~從來都是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和陳嘯之這個人有交集了。她決心一向堅定,何況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陳嘯之都不知道了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涼快。 ——然而造化弄人。 沈晝?nèi)~的好友列表里,終究還是多了一個陳嘯之,而且身份還是導(dǎo)師。 加利福尼亞的天空中飄著小雨,沈晝?nèi)~退出app時,突然掃到了陳嘯之的微信號。 陳嘯之的wechat是他名字的縮寫,后面跟了2012的字樣,是他的注冊年月。 ……居然和沈晝?nèi)~是同一年注冊。 沈晝?nèi)~在考試時見過陳嘯之的身份證,知道她和陳嘯之是一年生的,他們同年上初中,初中坐的前后桌,同年參與競賽,現(xiàn)在還要加上一條同一年注冊微信。 但是她點一下返回鍵,看到的是一句:“這次還算得差不多。重新看編號2和3的文獻,明天我檢查。別糊弄我?!?/br> 布置作業(yè)的口吻。 沈晝?nèi)~:“……” ——這是個導(dǎo)師。 沈晝?nèi)~仔細一琢磨,感覺還是刺激過了頭,不知自己怎么才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 這世上,能和沈晝?nèi)~感同身受的人,恐怕不多。 沈晝?nèi)~覺得自己簡直是被妥善地安置在了某市四院,被一個磁爆步兵反復(fù)電擊,這些破事一樣接一樣,沈晝?nèi)~先前以為自己麻木了,結(jié)果往枕頭里一滾,滿腦子都是陳嘯之人模狗樣地當(dāng)導(dǎo)師的樣子。 腦海中的那個陳嘯之還說,沈晝?nèi)~我最恨你了,所以你這個月的補助我不會發(fā)給你,你自己喝西北風(fēng)去吧。 “……” 沈晝?nèi)~絕望至極,令柯基屁屁上毛茸茸小尾巴安撫地拍在她腦袋上,扭扭地埋進了柯基小抱枕里頭。 她在宿舍的小閣樓里躺著,床頭還擺著訂得整整齊齊的文章。 深夜,細密的雨打上窗戶,沈晝?nèi)~趴在被子里抱著抱枕。片刻后她手機一震,沈晝?nèi)~唯恐是陳嘯之又給自己布置作業(yè),立刻拿起來看了一眼—— 微信上,梁樂道:“你在加州?” 沈晝?nèi)~回復(fù):“是鴨?!?/br> 梁樂:“……” 梁樂許是在忙,發(fā)了個好像想說什么似的省略號,卻暫時沒有回復(fù)。他這種學(xué)硬件的人本質(zhì)就是碼農(nóng)——而碼農(nóng)的作息都偏深夜,做實驗也好,寫代碼也好爬格子也罷,總是深夜的靈感多些。 沈晝?nèi)~退出與梁學(xué)長的對話框,黑夜中,那屏幕上便只剩她近期聯(lián)系過的張臻和陳嘯之,以及一干公眾號了。 陳嘯之,只在微信里冷淡地留下了一句‘別糊弄我’,就不再理她。 「你想不想換個導(dǎo)師?」 那聲音,猛然回蕩在了黑暗的小小的閣樓之中。 沈晝?nèi)~想起那一瞬間就覺得四肢發(fā)冷。陳嘯之說那句話時,眼神幾乎是毫無感情地望著她。 ——輕蔑。多年前春夜的星空。被父親高高舉起的女兒。失望。篝火與停電的夜晚。寒冬時分圍巾后的吻。 一切都破碎著,猶如厄里斯的魔鏡,鏡子里隱約映出少年曾經(jīng)溫柔的目光,倒映著她曾經(jīng)如山海宇宙的夢想。 沈晝?nèi)~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真的不能再哭了。 可是黑暗之中,在一人獨處的黑夜里,沈晝?nèi)~還是一個人蜷縮在床上,哭得渾身發(fā)抖。 沈晝?nèi)~想起自己,幾乎拼盡全力的掙扎。 沈晝?nèi)~從大二起就忙得腳不點地,鮮少在十二點前睡覺。她跟著上一個老師時在昌平甚至昆明,到學(xué)校之間來回奔波,采集數(shù)據(jù)。沈mama都看得心疼。 她那時的導(dǎo)師不是李磊,而是叫慈懷昌,是一個德高望重,卻不是很愛帶學(xué)生的老學(xué)者,也是沈晝?nèi)~微信加的第一批人之一,更是她如今真正導(dǎo)師周院士的多年故交。 沈晝?nèi)~確是拼過命的。 ——只不過那拼的命,沒有用而已。 人并非不能經(jīng)歷這樣的失敗,但人不可以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天分。她的努力,她的徹夜不眠,卻在最終,連一點成果都沒有誕出。 連一點都沒有。 小的時候,應(yīng)該會有很想成為的人吧。 有孩子想當(dāng)鋼鐵俠那樣的超級英雄,有孩子想寫出哈利波特那種故事,有人想成為下一個大羅納爾多,想成為側(cè)寫師,想成為郎朗那樣的鋼琴家。 可是其實鋼鐵俠只存在在漫畫書和電影里,羅伯特·唐尼穿上的戰(zhàn)甲只能在綠幕之中飛翔。jk羅琳只有一個,就像世上也只有一個哈利波特,郎朗不可復(fù)制,大羅納爾多因傷病退役。 而沈晝?nèi)~,連碰觸到那種高度的資格都沒有。 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被窩里,遠離家數(shù)萬公里的、落雨的深夜,沈晝?nèi)~看見自己的手機微微一亮,是又來了一條新的信息。 陳嘯之:「明早八點半,在辦公室見我。」 沈晝?nèi)~都能腦補到二十五歲的他發(fā)短信時的神態(tài)。 ——應(yīng)該就像這幾天她一直見到的那樣,語氣里是與她十年前完全不同的、全然的漠然。十年所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沉默了一下,突然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來自過去的酸楚。 然而緊接著下一秒,梁樂的微信也咻地一聲抵達。 梁樂道:“下周末開車去找你玩。別人也許不行,但你例外?!?/br> - 第二天。 陳嘯之不看她,只是低著頭看那摞文獻。 昏沉天光穿過潔凈的窗戶,落在陳嘯之身上。那是一圈蒙蒙的、絨一樣的光弧,而灰色的風(fēng)拂過窗外的枝頭。 二十五歲的陳嘯之久違地戴了眼鏡。他的輪廓相較少年時,已經(jīng)凌厲成熟了不少,但眼鏡遮住輪廓時,他依稀還是當(dāng)年那個壞脾氣的少年。 ——直到他抬起頭,審視地望著自己昔日的同學(xué),才能發(fā)現(xiàn)這十年來他的不同。 他昔日的同學(xué)手心出汗,緊張地背在身后,扯著自己的裙子。 陳嘯之緩慢地問:“你是認真的?” 沈晝?nèi)~已經(jīng)快自暴自棄了,道:“是?!?/br> 一看該學(xué)科文獻就渾身難受的沈晝?nèi)~心想,我確實只能做到這程度,有本事你殺了我啊狗東西,不過我一定要提醒你一件事陳教授,雖然我算不上頂尖,但有我這種素質(zhì)的博士生還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