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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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晝?nèi)~抱著手機,溫暖地笑了起來。 年近五十的華嫣懷念地說:“1988年的夏天,正好是距今三十年前,那時候真好,我們還年輕。那家咖啡也好喝。” 沈晝?nèi)~想了想,沒頭沒腦道:“我今天也喝咖啡了,三份濃縮的那種。” “——我總是記得那天的大太陽和我身邊的朋友,還有你爸爸?!比A嫣溫和地說:“我和朋友們約好了第二天開車去海邊,而且本來和我約好的男孩兒放了我的鴿子。那時候我可沒想到,我隨便搭訕的理工青年會成為我唯一的女兒的父親?!?/br> 沈晝?nèi)~笑道:“爸爸是個很閃耀的人。” “是的,”沈mama說:“所以在mama眼里,無人能比擬他。” 片刻的沉默,沈晝?nèi)~無意識地地看著窗外黑夜的加州。 “那個男生,”沈mama突然開口道:“是不是去美國了來著?我記得我聽說他是去加利福尼亞了?!?/br> 沈晝?nèi)~支支吾吾:“是……是吧?我也……忘了……” 沈mama笑著說:“說不定哪天就遇見了呢。” 沈晝?nèi)~:“…………” “也、也許……”沈晝?nèi)~不太擅長撒謊,小聲道:“也許吧?!?/br> - ——‘也許吧。’ 沈晝?nèi)~想。 她掛了mama的視頻通話后,房間里靜謐無聲,唯有樓下那蘇格蘭人在公放音樂。 沈晝?nèi)~手里拿著陳嘯之布置的文獻(xiàn),溫柔的燈光灑在外面。這一份是摘自annual reviews的宇宙與暗物質(zhì)光環(huán)的聯(lián)系,綜述足有四十七頁之多,上面陳嘯之以一只紅筆零零星星地做了批注。 他的字體已經(jīng)成熟了不少,卻仍能看出他十五歲時的雛形。 而沈晝?nèi)~,并非看不懂——她是不想看。 沈晝?nèi)~已經(jīng)受夠了開始一件新的、她做不好的事物,不想重新、從零開始。 何況在“天體物理”上,她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濃厚的、幾乎畢生都不想再碰觸的陰影。 沈晝?nèi)~只覺得自己心里堵得難受,又想起陳嘯之在下車時青筋凸起的那雙手,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經(jīng)消失無蹤的車輛。 讓他來送自己回家,應(yīng)該確實是強人所難了。 沈晝?nèi)~想著無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陳嘯之冷漠的眼神,他們?nèi)缃駪沂獾牡匚唬瑹o一不昭示著: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一事無成。 沈晝?nèi)~看著那一打訂起的文獻(xiàn)上的baskerville標(biāo)題,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和難過。 ……誰沒有過英雄般的夢想? 但是夢想總是要破滅的,現(xiàn)實會砸碎一切。沈晝?nèi)~只覺得眼眶又發(fā)起了紅,只得拼命告訴自己不能在這地方哭出來。 她都越過了那么多的高山,不能在這里落下淚水來。 沈晝?nèi)~是拼過命的。在實驗室通宵過,也曾為了預(yù)約一個儀器六點起床,抱著要做檢測的樣本坐過兩個小時的地鐵。她跑過全國,走過夜路,在天文中心外等待黎明。沈晝?nèi)~已經(jīng)將能燃燒的自己,全部燃燒殆盡了。 那些難以攀登的高山沈晝?nèi)~都咬著牙翻過,不曾被打倒。 只不過一切都是徒勞的而已。 故事的最后,沈晝?nèi)~只能承認(rèn)自己沒有天分,并承認(rèn)自己的平庸。 她經(jīng)歷了這種人生,不敢再面對自己的父親,連他的音容笑貌都不敢回憶。 ——而現(xiàn)在,她手里的只是一篇,她曾經(jīng)兒時的夢想,天體物理相關(guān)的文獻(xiàn)罷了。 這又算得上什么呢? 但是,這個特別的、探索宇宙與真理的天體物理,是陳嘯之已經(jīng)取得了驚人成就的領(lǐng)域,是沈晝?nèi)~小時候的豪言壯志,父親鼓勵的目光,是她失敗的過往。 是已經(jīng)近乎仇恨地看著她的初戀男友的專長,他游刃自如的所在。 ——而陳嘯之,早已對她充滿冷漠與尖刺。 張臻曾經(jīng)對自己說,‘你為什么不讓你的導(dǎo)師順帶捎你一程呢?至少能少走一點夜路。’ 沈晝?nèi)~又想起mama說的,少年時,會送她送到樓下,還要等著她房間亮起再走的陳嘯之。那些過去的溫柔與繾綣,深夜里的燈,在2009新年鐘聲里的、顫抖的親吻。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埋在被子里。 別想了,她手指發(fā)著抖去關(guān)燈,告訴自己:別想了。 你為什么忘不掉?沈晝?nèi)~。分明已經(jīng)十年了。他本就不會再愛你。他本就不夠愛你。 而你確是個凡人。 - …… 宿舍樓之外。 濃黑的夜色之中,一根香煙火光明滅,地上已經(jīng)數(shù)根煙頭。 陳嘯之漠然地兩指夾著根煙,靠在樹下,指間一點火光微弱地亮起又暗淡下來,遠(yuǎn)處路燈落下溫柔的光。 小樓中燈火溫暖,猶如荒野里的燭火,依稀仿佛是多年前的北京。 下一秒,加州的夏夜之中,雨聲細(xì)密地響起,樹木在大風(fēng)中被吹得莎莎作響。 第一滴雨落在陳嘯之手上時,一個稚嫩的男孩聲音忽地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 “……我送你回家?!?/br> 那大概只有五歲多的小男孩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以后每次我都送你到家門口,看你回家行嗎,你別害怕了……” …… 二十五歲的陳嘯之雙目赤紅,碾了煙頭。 然后,他在黑夜里冒著雨,走向自己停在宿舍區(qū)岔路口的車。 第37章 少年不識愁滋味,轟飲酒壚…… - 是夜,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輾轉(zhuǎn)反側(cè)。 夜里雨水如瓢潑一般, 卻能讓人心里發(fā)空。她躺在床上發(fā)呆, 總想找個人說說話——她點開魏萊的對話框, 看著最后魏萊說的那句‘葉葉, 我工作好累, 想和你出去喝酒‘, 又退了出去。 魏萊高考時差了十分, 從人大滑到了第二志愿,沒能就讀自己喜歡的專業(yè), 大學(xué)四年漂泊在遙遠(yuǎn)的廣東, 畢業(yè)后在做996的社畜。 她復(fù)又點開徐子豪的微信, 想了想又點開張臻的, 覺得張臻肯定睡覺了, 最后點開梁樂的。他們每個人的頭像都形形色色,徐子豪頭像是噗噗雞, 魏萊是一只輕松熊, 張臻則是白底黑字方正黑體寫的‘我愛論文’四字, 梁樂則是——梁樂把自己的頭像換成了穿品如衣服的洪世賢。 沈晝?nèi)~:“……” 洪世賢還穿過品如衣服?沈晝?nèi)~想了想,撲哧笑了出來。 她想了很久, 沒有給任何一個朋友發(fā)微信。 徐子豪在bat三巨頭中如今的龍頭做產(chǎn)品經(jīng)理, 忙得毫無閑暇可言,上次見面時他還說起自己身上背著的房貸。沈晝?nèi)~刷微博時還曾見到這人凌晨兩點發(fā)了一個在知春路的定位, 說終于可以回家了。 下面魏萊評論了極其惡毒的三個字:“死社畜?!?/br> 沈晝?nèi)~笑魏萊那評論笑了許久, 最后被徐子豪與魏萊倆人摁頭, 說她是科研畜,誰也別說誰。 如果這群人還在他們無憂無慮的學(xué)生時代,沈晝?nèi)~會毫不猶豫地給他們發(fā)消息, 告訴他們我半夜想起陳嘯之了,有點難過,我科研做的也好不順,我想和你們出去喝酒。 可是如今,他們都已經(jīng)成年,畢業(yè),工作了許久了。 ——而每個鮮活的成年人,都拖曳著他們獨有的十字架。 沈晝?nèi)~將屏幕關(guān)了,怔怔地躺在黑暗里,片刻后突然爬了起來。 她開了燈,溫柔的燈光如水傾瀉,沈晝?nèi)~抬頭看了一眼她父親編撰的太空學(xué)概論——然后,她從抽屜里,摸出了那本藏藍(lán)的皮面本。 ……那是這世上只有沈晝?nèi)~知曉的秘密。 本子上面的燙金反著光,‘父,沈青慈’三個小字微微閃爍。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翻開了它,磕了一下筆,打算寫信。 燈光下,在連綿的、覆蓋天地的雨聲之中,那本子里露出一角小小的便箋,和一張泛黃的照片。 沈晝?nèi)~:“……” 她愣愣地?fù)炱鹉菑堈掌?/br> 就算化成了灰,沈晝?nèi)~也不可能忘記這張相片。 ——而它,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xiàn)在這本子里。 十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甚至想不出,任何這張照片會出現(xiàn)在此處的理由。 她倉皇地向窗外看去。 - ………… …… 窗外光華流轉(zhuǎn),轉(zhuǎn)瞬天離奇地亮起,回到照片離奇消失的十年前。 北京上空醞釀著一場暴雨。那時尚且還沒有照片失蹤,所有的、屬于那個時空的照片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呆在它應(yīng)呆的地方。 …… “少年俠氣,交結(jié)五都雄。肝膽洞,毛發(fā)聳……” 白晝,老太太低低地唱著歌,靠在躺椅上,蒲扇搖搖,雙目昏昏地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