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你的人會送到你手里的，東西。

    沈晝?nèi)~想起那句話，站在陳嘯之家的臥室中，一時眼眶發(fā)酸，不自覺地?fù)u搖頭，像是在甩掉這點令她疼痛的過往。

    ‘騙子?！耄骸憬o我的是離別?！?/br>
    然后沈晝?nèi)~頭都不回地開了臥室的門，金光如沙灘般鋪在她的身后。

    那特定時期的恒星會變小，沈晝?nèi)~心道。百科全書上寫過，它會從伴星處吸積能量，內(nèi)核溫度成千百倍增加，迸發(fā)出炫目的輻射與光，千百萬光年外、隔過無盡的宇宙塵埃與星星的殘骸，都能被rou眼觀測，絢麗如創(chuàng)世之柱的光暈。

    那叫supernova，超新星，最絢爛的恒星。

    ——它注定短暫。

    注定坍縮成為一片遺跡。

    -

    ……

    “點什么？”

    餐廳裝潢考究，陳嘯之看上去心情很好，翹著二郎腿往椅子后一仰，問：“你堅持吃早茶？”

    沈晝?nèi)~抱著菜單點了點頭，認(rèn)真地道：“還有楊枝甘露?！?/br>
    陳嘯之：“我不是讓你過來吃甜品的……唉，還想吃什么？隨便說?！?/br>
    沈晝?nèi)~嚴(yán)肅地道：“雞爪?！?/br>
    “……，”陳嘯之：“那叫鳳爪。”

    沈晝?nèi)~堅持：“沒有鳳凰，就是個雞?！?/br>
    陳嘯之看了她一眼：“那叫豉汁鳳爪，你文盲吧？”

    “那他們得剁個鳳凰爪子給我?！睂嵤虑笫堑睦砜婆⑹止虉?zhí)：“就是雞爪，你別勸了，我堅決不會改口的。”

    陳嘯之：“……”

    沈晝?nèi)~道：“這叫虛假菜單，每次吃粵菜我都要強調(diào)一遍，連我?guī)熜侄紨r不住我。還有川菜的夫妻肺片，還有那個水煮魚——水煮魚哪兒水煮了？二氧化氫什么時候和三酰甘油酯是一種東西了？”

    陳嘯之：“……”

    穿著唐裝的服務(wù)生：“…………”

    “先來一份蝦餃、楊枝甘露，”小包間里，陳嘯之指著菜單對服務(wù)生道。

    服務(wù)生：“好的先生。”

    “再來一份兒……”陳嘯之十分勉強地說：“——豉汁雞爪。”

    服務(wù)生：“噗嗤?！?/br>
    陳嘯之面無表情：“能不笑場嗎？照著鳳爪做?！?/br>
    沈晝?nèi)~沒有提出異議，兩個人中間維持了一陣十分祥和的靜謐。溫暖燈光自穹頂落下，粵菜館總有種難以言說的豪華感，她十分認(rèn)真地翻過了第三頁菜單。

    然后，陳教授以一個十分惡毒的口氣打破了沉默：“沈晝?nèi)~，你哪來的單杠成精??？”

    “嗯？”沈晝?nèi)~頭發(fā)碎碎地落在鬢邊，抬起頭呆呆地問：“什么成精單杠？那是啥鴨？”

    其實這姑娘確實生得漂亮，那碎發(fā)落在白得似玉的頰邊，有種十分天然的美與小女兒態(tài)——換句話說，極其的，惹人疼。

    陳教授不為美色所動，惡毒地將話說完：

    “杠精。”

    沈晝?nèi)~：“…………”

    小杠精急切道：“我說的哪里有……”

    陳嘯之頭都不抬，一招手，將服務(wù)生招了過來。

    “——再來份這個，”陳嘯之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姓沈的，又對服務(wù)生潦草一點菜單，道：“還有這個，這個，這個……先這些，不夠再加吧?！?/br>
    服務(wù)生：“您只有兩位，這些是不是有點多……”

    陳嘯之想了想沈晝?nèi)~那德行，一搖頭，篤定道：

    “——肯定不夠?！?/br>
    -

    ……

    那頓飯，沈晝?nèi)~吃得挺開心的。

    她確實很久很久都沒吃過好飯了，在加州天天吃三明治拌沙拉，要么就是漢堡和可樂，在華人超市買點五花rou一燉都算是格外開葷——包括在印尼，也沒吃得多習(xí)慣。

    陳嘯之：“……”

    陳嘯之看著正在用小勺子挖糯米小丸子的沈晝?nèi)~，她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吃飽了，正在低著頭開心地、無憂無慮地吃飯后甜點。

    “……?！标悋[之不受控制地心想瓜批——然后開口道：“吃飽了沒有？還添菜嗎？”

    瓜批乖乖地?fù)u搖頭。

    陳嘯之帶著耐心道：“吃飽了跟我去逛個超市，冰箱空了。”

    沈晝?nèi)~笑了起來：“好呀?！?/br>
    燈光柔和地落在她的面頰上，如水一般——而她笑起來，實在是非常漂亮。

    令人怦然心動。

    附近并沒有連鎖賣場，只有一家稍顯精致的、比起超市更像展覽柜的精品商場，陳嘯之進去推了個車，示意沈晝?nèi)~將背的小包放進去。

    沈晝?nèi)~眨眨眼睛：“你要買什么？”

    陳嘯之說：“冰箱空了，你想吃什么就放什么吧?！?/br>
    沈晝?nèi)~腦袋上叮一聲冒出個燈泡，問：“養(yǎng)樂多？”

    “……，”陳教授忍不住嘴上嫌棄一句：“你真的好幼稚啊。”

    沈晝?nèi)~：“可是……”

    陳嘯之沒搭理她——他不可能不給沈晝?nèi)~吃。

    他的嫌棄其實也只是嘴上刻薄兩句，沈晝?nèi)~不是個會往心里去的性格，他性格又一向算不上好，那其實只是一句極其平淡的，從陳嘯之嘴里出來的狗話。

    ——沒有半點，真的嫌她的意思。

    可是沈晝?nèi)~聽到那句話之后，怔在了原地。

    冰柜四度的冷氣拂面，陳嘯之沒在意那事兒，自冰箱里拿了兩板養(yǎng)樂多放進車?yán)?，又去挑水果?/br>
    他從來不吃零食，因此只能掂量著買，女孩子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他都得從頭開始摸索，他了解阿十的食性，了解她的行為舉動，但是不代表他知道一切。

    包括在十五歲時，陳嘯之都是在摸索的。

    哪個男人能無師自通地照顧一個女孩兒？總要磕磕絆絆，陳嘯之剛與她交往時連例假要用什么都不知道，初中生理課上只講zigong內(nèi)膜成熟剝落，卻不會講正在經(jīng)歷的女孩會用到什么。

    都是他一樣樣去學(xué)，去碰撞摸索的。

    沒有沈晝?nèi)~的這十年，他對這一切的知識都停滯著，沈晝?nèi)~不教他，陳嘯之無處去學(xué)。

    他挑了水果，抬起頭時，看見沈晝?nèi)~一只手扶著購物車，眼神呆呆地看著車?yán)锏酿B(yǎng)樂多。

    怎么了？

    陳嘯之一愣，懷疑自己買少了——或者她想喝的其實是旁邊的飲樂多？畢竟那堆酸奶罐子擺在一起，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封口顏色略有不同而已。

    陳嘯之問：“不想吃？”

    沈晝?nèi)~無聲地?fù)u了搖頭。

    陳嘯之一時間慌了下。

    他想起沈晝?nèi)~和別人的互動，幾乎每個都比和他開心——陳嘯之像其中最惡毒最惡劣的男人。

    只能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到面前，而她卻一無所知。

    陳嘯之干澀地問：“不是這個嗎？我拿錯了？”

    沈晝?nèi)~細(xì)細(xì)的手指緊握在了一起，說：“是它?！?/br>
    “……，”陳嘯之道：“……是就行了，想喝的話再拿?！?/br>
    沈晝?nèi)~點了點頭，卻沒再報自己還想吃的東西。

    冰箱的冷氣滿溢出來，陳嘯之看著沈晝?nèi)~沒來由地慌神，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女孩朝他走來。

    他想起白天時和沈晝?nèi)~在一起的男人——那個外院的野雞憑什么？陳嘯之幾乎被妒意吞沒。

    于是下一瞬間，陳嘯之握住了沈晝?nèi)~的手。

    女孩的手細(xì)瘦柔軟，帶著一絲涼意，沈晝?nèi)~看向他。

    陳嘯之沒說話，執(zhí)著地看著面前的女孩兒。

    沈晝?nèi)~怔了下，看向他們握著的雙手——

    卻沒有掙脫。

    第96章 “我還會保護你，就像我們……

    -

    沈晝?nèi)~沒有掙開他, 卻垂下了眼睛，看向超市地板上流淌的光。

    這就是默許了吧。他心道。

    ……她默許了。

    下一秒陳嘯之心里閃過一絲火焰般的狂喜，將沈晝?nèi)~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沈晝?nèi)~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眼底盡是迷霧般的茫然。

    陳嘯之忽略了它, 問：“還吃點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