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夏至。

    太子收到一封來自西北的信，隨后便進(jìn)宮面見皇上。

    隔天，魏王府上失竊，書房里丟了好些值錢的玩意兒。魏王震怒。

    五月二十四，小暑。

    成王妃h氏進(jìn)宮給德妃請安，隨后在謝嬤嬤的陪同下特意來拜見太子妃，送了一些小孩子的東西。

    李攸寧客客氣氣地和她說了兩句閑話，等人走了，才和田嬤嬤道:“稀奇了?！?/br>
    “聽說德妃娘娘近日頻傳御醫(yī)，成王妃特意進(jìn)宮探望呢，許是德妃囑咐的吧?！碧飲邒哒f完又加了一句:“德妃好像就是當(dāng)年生二皇子時落了病根，一吹風(fēng)就不爽利。這幾日風(fēng)大，娘娘還是不要出去了?！?/br>
    出了東宮，h氏猶疑，“今日母妃為何要我來拜見太子妃？王爺知道了怕是不高興?！?/br>
    謝嬤嬤寬慰道:“禮多人不怪，娘娘也是為了您好。”

    一陣風(fēng)吹過，h氏聞到謝嬤嬤身上的藥味，又想起德妃的病，也無暇細(xì)究了。

    五月二十五，太子出宮，酉時未歸，宮門已下鑰。

    酉時三刻，太子妃突然腹痛，東宮嘩然。

    “日子早了些，想來小殿下是急著和阿娘見面呢?！碧飲邒吆投〔杓苤钬鼘幵诋a(chǎn)房走動，只待產(chǎn)道開了便能接生了。

    內(nèi)廷司指派的四個接生嬤嬤正在檢查分娩椅和下面鋪的厚軟被褥，確保無礙。（注7）

    錦竹端了一盤龍眼大小的點心，還有一碗紅糖水，給太子妃補(bǔ)充體力。說道:“已經(jīng)叫人去請御醫(yī)了，小廚房里熱水也在燒了。東宮的幾位主子都到了，奴婢請她們在花廳坐了?；屎竽锬锬莾嚎梢F(xiàn)在通報？”

    “不要擾了皇后娘娘休息……等生下孩子再通報吧?！崩钬鼘幖韧从譄?，身上被汗?jié)裢噶耍律硪魂囮嚨膶m縮，坐在椅子上，也無來由地心里發(fā)慌?？墒翘飲邒呙^肚子，說一切正常。

    剛咽下兩口糖水，突然被一個小宮女出聲打斷，“銀竹jiejie，這碗好像不是小廚房的。”

    銀竹一個激靈，迅速把碗拿過來細(xì)察。太子妃用的一套碗碟是特制的，這只碗粗看是像，但仔細(xì)一看就能發(fā)現(xiàn)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奴婢該死，竟沒仔細(xì)看。”銀竹臉色大變，全沒了往日的機(jī)靈。

    田嬤嬤一聽，放下手中正給太子妃擦身的熱毛巾，拿過銀竹手中的湯碗，先聞了聞，再用手指蘸了一點嘗了，還算鎮(zhèn)定。

    “是曼陀羅，會讓人困倦，使不上勁兒。娘娘別怕，您喝得少，不礙事，等會兒御醫(yī)就來了，這點藥力還成不了事?！比缓笞屻y竹領(lǐng)著剛剛出聲的那個小宮女去小廚房盯著，一概不要假手于人。

    “太子呢？讓人去找了嗎？”早產(chǎn)了，還偏偏是太子不在的時候，李攸寧心里從沒有這么害怕過。迫不及待想要太子來幫幫她，陪她渡過難關(guān)。

    “去了去了，馬上就回來了。娘娘千萬要撐住?。　?/br>
    魏王府，趙立昱看著二十來個穿著墨黑衣服，戴著金屬面罩的暗衛(wèi)，毫不慌張。

    “四弟，托你的福啊，三哥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看見父皇的暗衛(wèi)呢?！壁w立昱抹了一把臉，朝著一身勁裝的趙立暄道：“不過，你就帶這幾個人來，怕是自大了吧?！?/br>
    “三哥不急，等我把事情問清楚了，才好判斷讓多少人進(jìn)來合適啊?！?/br>
    “哦？太子這是要審我？父皇也由著你來？”

    趙立暄開門見山:“與何牧合謀，吞了江南百萬賦稅，又與徐程g連，企圖和塞外密交。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何牧？他只給了我四十萬的孝敬，讓我多關(guān)照他，別的可能進(jìn)了他自己的腰包吧。至于徐程和塞外？”趙立昱想了想，冷笑一聲，“跟我可沒關(guān)系，別想把屎盆子往你哥哥頭上按！”

    孔令婉一行人俱在花廳等消息，突然聽到產(chǎn)房外一陣異動。

    “什么叫請不來御醫(yī)？”丁茶目眥欲裂，“太子妃生產(chǎn)怎么會請不來御醫(yī)？！”

    丁茶一向持穩(wěn)，孔令婉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激動。偏又不敢叫太子妃聽見，嗓音都劈了，急得快哭。

    “碧霄宮說德妃娘娘是急癥，不肯進(jìn)去通報！”

    這個小太監(jiān)也是急得頭大，要是孫公公在就好了，他一個跑腿的小太監(jiān)誰都不放在眼里。

    “那去稟告皇后娘娘啊！你就這么回來了？！”

    孔令婉道:“他去長秋宮一層層通報進(jìn)去，得費多長時間？你讓人拿了令牌急召宮外的御醫(yī)，沒準(zhǔn)還快些。我親自去長秋宮一趟，請皇后娘娘過來。你不要慌，一切聽田嬤嬤的，若是田嬤嬤需要什么藥材，華音殿有的，盡管去找潤碧拿?！?/br>
    “多謝良娣?！倍〔璐掖沂┝艘欢Y，便疾步去取出宮的腰牌了。

    這廂，樊圃瞧著孔良娣急匆匆的背影，對趙良媛道:“我以前倒是看錯她了?！?/br>
    “我也沒想到，她遇事倒是蠻有條理的，我都嚇糊涂了?！壁w良媛輕聲說完，也沒落座，去領(lǐng)了周良媛回花廳，讓她別怕。

    產(chǎn)房里，熱氣騰騰，田嬤嬤用沾了熱水的毛巾一遍遍擦著太子妃的身體，讓她用力。

    李攸寧攥著扶手上的把柄，再用力似乎也不覺得手疼。意識漸漸散去，模模糊糊聽到田嬤嬤在問催產(chǎn)湯熬好沒有。接著嘴里被灌進(jìn)溫?zé)岬囊后w，然后又塞了兩片老參片。又是無休止地用力……

    在她精疲力盡到想放棄的時候，終于聽到外面?zhèn)鱽砘屎竽锬锺{到的聲音。

    丁茶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喜極而泣，“小姐沒事了，小姐沒事了……”

    隨著皇后的到來，產(chǎn)房里窒息的氛圍得以一松，田嬤嬤隔著簾子交待太子妃的情況，御醫(yī)擬藥方，皇后點頭，有條不紊。

    “三哥看看這個，你應(yīng)該很眼熟吧？”

    趙立昱接過趙立暄手上的信紙，先是譏諷，再是困惑，最后隱有驚懼之色。猛地站起身朝趙立暄大叫:“這事跟我沒關(guān)系！”

    “跟你沒關(guān)系？那有你私印的信件怎么會出現(xiàn)在塞外的王庭？本王竟不知，三皇兄還跟塞外的大王子有交情？”

    “是有人偽造了我的私??！”

    “那三皇兄用私印和誰聯(lián)系了呢？”

    “徐將軍……”

    趙立暄冷笑一聲，“三皇兄還要說自己無辜？”

    趙立昱不停踱步，秋香色長衫映出一片深色的水跡。嘴里不停嘀咕:“何牧，徐程，何牧，徐程……”

    驀然停住，嘴里喃喃:“我知道了……”

    趙立暄:“你知道什么了？”

    趙立昱轉(zhuǎn)過來，指著他，突然放聲大笑:“你怎么這么蠢??？！就你這樣還能當(dāng)太子！就是命好罷了。當(dāng)年，老大，老二，我！為了得父皇的青眼要費多大的功夫。你呢？一出生，西北的戰(zhàn)亂平了，東南的水患息了，然后就被父皇捧在手心，剛會走路就當(dāng)了太子！好尊貴的身份啊！”

    “當(dāng)年你生母是個婕妤，生下你不久就死了。敏昭儀獨具盛寵，又有了你傍身，沒兩年登了后位，你就成了嫡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哦，你還不知道吧，皇后當(dāng)年不過是你生母身邊的一個婢女。一躍而上，先是昭儀，沒幾年又成了皇后。你猜猜看，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以為的父慈母愛里，是不是夾雜了你生母的血啊……”

    天空一聲驚雷，劃破了漆黑的夜……

    慘白的閃電，把趙立昱故作猙獰的臉照得分外恐怖……

    注7：隋巢元方等撰《諸病源候論婦人將產(chǎn)病諸候》中，提到當(dāng)時孕婦分娩所采取的t位時稱，“婦人產(chǎn)，有坐有臥”，即分娩時有坐姿，也有臥姿。雖然“有坐有臥”，但古代孕婦首選的是“坐”，其次才是現(xiàn)代孕婦喜歡的“臥”。

    醫(yī)學(xué)家楊康侯在《十產(chǎn)論》即稱，“兒將欲生，其母疲倦，久坐椅褥，抵其生路。須用手巾一條，拴系高處，令母用手攀之。輕輕屈足作坐狀，產(chǎn)戶舒張，兒即生下”。

    這一波我是長知識了，我只知道歐洲以前是坐著生的，沒想到中國古代也是坐著生的。

    作者有話說:當(dāng)年的事情不是三皇子以為的這樣，大家知道，我最不喜歡姐妹反目撕b戲碼，當(dāng)時的后宮比如今的東宮可怕10086倍，她倆又沒背景，可以說真正相依為命的。Ｐó二０二1.cóм(po2021.)